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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鋼殼都市雷吉歐斯 4 confidential 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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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利 貴賓會員
文章日期:2010-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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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殼都市雷吉歐斯 4 confidential 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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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木シュウスケ
畫家:深游
譯者:梁恩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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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之國度: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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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們為了守護信念
  不惜與同窗好友刀劍相對!!
  為了調查能夠快速提高剄流力量的違禁酒走私事件,潔爾妮都市警察與雷馮遭遇到某個持有偽造學生證的集團。那群人之中,有一位名紅發少年,而其真實身分居然是古連丹引以為傲的最強傭兵集團第三代團長——海亞,但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並且違禁酒事件也查到了潔爾妮的學生身上,引來命運無情的捉弄……

  兩人的相遇,就像命中註定一般——
  「沃爾夫修丁,只有這種程度嗎?」
  少年有如囁語似的低喃著。
  「薩林邦教導傭兵團……」
  為了調查能夠快速提高剄流力量的違禁酒走私事件,潔爾妮都市警察與雷馮遭遇到某個持有偽造學生證的集團。
  那群人之中,有一位名叫海亞的少年。
  他居然是古連丹引以為傲的最強傭兵集團第三代團長——海亞,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潔爾妮裡?
  並且違禁酒事件也查到了潔爾妮的學生身上,這個事實將會讓夏尼德遭受到命運之神的無情捉弄……
  2009年動畫播映中,史上最強的學園動作科幻故事,強勢登場!

目錄
序幕
01 她的主張
02 各自的夜睌
03 想法與現實
04 局外人
05 那天的誓言
06 發狂的守護者
終章
後記

登場人物介紹
●雷馮.阿爾塞夫15歲♂
  本書主角。第十七小隊的新人,也是古連丹的前天劍繼承者。除了戰鬥外,行事優柔寡斷。
●莉琳.馬菲斯15歲♀
  雷馮的青梅竹馬,也是最了解他的人。在故鄉等待離去的雷馮回來。
●妮娜.安多克18歲♀
  新成立的第十七小隊年輕小隊長。對雷馮的行動感到焦躁。
●菲麗.羅斯17歲♀
  第十七小隊的念威操作者。是學生會長卡利安的妹妹。很討厭自己擁有的天賦。
●夏尼德.耶利普頓19歲♂
  第十七小隊的隊員。個性雖然輕佻,卻會確實完成份內的工作。
●哈雷.薩頓18歲♂
  煉金科的學生,也負責調整第十七小隊的煉金鋼。跟妮娜是青梅竹馬。
●梅珍.多林丹15歲♀
  一般教養科的新生,對實力堅強的雷馮有好感。
●娜爾姬.凱魯尼15歲♀
  武藝科的新生,武藝實力不容小覷。
●米菲.羅丁15歲♀
  一般教養科的新生,是喜歡唱卡拉Ok的元氣女孩。
●卡利安.羅斯21歲♂
  學園都市的學生會長,也是強迫雷馮轉進武藝科的始作俑者。
●哥爾尼歐.魯肯斯20歲♂
  第五小隊的隊長。與雷馮之間有某種因緣?
●香媞.萊德20歲♀
  第五小隊的隊員。毫不隱瞞喜歡哥爾尼歐的事情。
●奇利克.塞隆18歲♂
  煉金科的學生,也是複合煉金鋼的開發者。是一個眼神凶惡的輪椅美少年。
●愛爾榭拉.亞爾莫尼斯?歲♀
  古連丹的女王,實力遠遠凌駕所有天劍繼承者。
●席諾拉.愛蕾斯拉19歲♀
  莉琳的好朋友,在古連丹高等研究院鑽研煉金學。是一個怪人。
●海亞.薩林邦.萊亞18歲♂
  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第三代年輕團長,統率著由古連丹武藝家所組成的傭兵團。
●繆琺.蕗法17歲♀
  隸屬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見習武藝家。使用的武器是弓箭。
●迪恩.丁19歲♂
  夏尼德以前所屬的第十小隊的現任隊長。是一個擁有堅定信念的光頭謀士。
●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19歲♀
  第十小隊的副隊長,是一名美貌的武藝家。跟夏尼德之間有過節。

  序幕


  比賽鈴聲響起的同時,靜止的空氣也如同爆發似地動了起來。
  在這種氣氛中,夏尼德掩去呼吸,孤身一人穿過有如激流般奔動的氣息間隙,慎重卻迅捷的移動著。
  他快速地奔跑著,手中的輕金煉金鋼狙擊槍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不發出聲音,不讓他人察覺自己的存在……這就是夏尼德現在的任務。他忠實的執行著任務,盡忠職守有其意義存在。對戰敵方的小隊,特別是念威操作者,一定正拚命的讓念威端子在野戰場上來回穿梭,試圖找出夏尼德的位置。
  穿過監視者的鷹眼朝前方推進,讓夏尼德感到腹部深處有一種硬塊般的緊張感。
  被強制要求慎重的全身神經因焦躁難耐而渴望暴走。如果現在大吼大叫會怎麼樣呢……亂七八糟的想象掠過了腦海一隅。
  渴望搞砸一切……完全無視對這種未來的擔憂,夏尼德一邊被僅存於此時此刻的欲求擺弄,一邊抵達了作戰位置。
  為了不讓敵方小隊的武藝家與念威操作者發現,他靜靜地提升活剄密度強化了視線。光靠念威操作者的支援雖然也能掌握敵人行蹤,但面臨緊要關頭時,能夠依賴的還是只有自己的感覺。如果只靠念威操作者支援,從察覺敵人動向到採取行動為止,必定會摻雜短暫空檔——也就是多餘的步驟。武藝家彼此對戰時,速度是最重要的關鍵。能省略的動作一定要盡可能的省略。
  夏尼德將剄流變成了固體。在這個瞬間,他將剄流注入了塞進彈倉的彈頭中。填滿彈倉的固態麻醉彈發出喀啦喀啦的金屬磨擦聲。夏尼德將剄流覆上被彈簧裝置送入藥室的其中一顆子彈。只要扣下扳機,藥室內以紅玉煉金鋼構成的點狀物就會讓覆蓋子彈的部分剄流產生變化。變成火炎的剄流會快速膨脹,接著擊髮帶有爆烈炎氣的剄彈。
  他能感受到發生在須臾之間的所有過程。
  接下來,只要等待那個瞬間就行了。
  野戰場中央發生了戰鬥。
  夏尼德凝望著貫穿中央的黃金奔流。
  奔流的真面目,是夏尼德的同伴。
  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
  妲爾潔娜挺著巨大突擊長矛向前衝刺的姿態有如泛濫的河川,同時也像是一支疾箭。
  那是泛濫的黃金之河。
  看著她那描繪出無數螺旋的金髮,讓他不禁產生了這種感想。她率領著冒出凶惡氣泡的奔流不斷推進,擊倒並且吞沒擋在前方的所有敵人。
  不讓這股泛濫怒流受到阻礙,就是夏尼德以及另外一個人——迪恩的存在意義。
  如果夏尼德的任務是在試圖阻擋奔流的堤防上鑽孔,迪恩的工作就是把洞挖大。
  他扣下了扳機,用自己的雙眼確認念威操作者提供的情報後,他射出了剄彈。
  敵方小隊員試圖從旁邊強襲朝旗子突擊的妲爾潔娜,卻受到了狙擊,三名敵方小隊員之中的一人突然倒下。如同影子一般悄聲接近的迪恩,也對出師不利而心生膽怯的敵方小隊員展開了攻勢。
  再次擊發子彈掩護迪恩後,夏尼德站了起來準備改變射擊位置。因為隊上的念威操作者已經通知他有氣息朝自己接近了。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命中率會因為狙擊地點曝光而下降。
  在移動位置前,夏尼德看了毫無停止跡象不停推進的妲爾潔娜一眼。她馬上就要在敵陣前與負責防衛的小隊員交鋒了,此時就是妲爾潔娜能夠發揮最大戰力的瞬間。自己絕不能在這種情況下什麼忙也幫不上,把她帶到可以使出最大實力的場所,是夏尼德與迪恩的責任。雖然明白要盡快移動位置,夏尼德卻不由自主的凝視著妲爾潔娜的背後。
  (今天會贏吧。)
  看著妲爾潔娜盯著旗子不放的模樣,夏尼德自然而然產生了這種感覺,然後他快速移動了位置。

  從產生這種感觸的那天起,已經過一年了。


  01 她的主張


  「我不可能答應的!」
  雷馮一大早在圖書館前悠閑的小睡片刻時,娜爾姬揪住他的領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潔爾妮正在超硒礦山進行采掘作業,所以現在是停課狀態。學生會表示,采掘作業最快也要一星期左右才會結束。
  雖然實際的開採作業是由能夠操作重機的工業科學生,還有肌肉派的有志人士負責進行。但其他科的學生也要在各方面支援他們,所以替低年級生上課的高年級生數量就不足了,這就是學校停課的理由。
  打掃機輪部門的工讀結束後,雷馮來到了圖書館。還沒開館前,他一直躺在圖書館前方的草皮上休息。雷馮會這麼做,是因為梅珍她們前天提議要把假期中的功課全部解決掉的關係。先回宿舍休息,再換衣服出門……對這種行程感到麻煩的雷馮,用運動背包當做枕頭睡在草地上。不過當他察覺有人接近自己時,卻突然被娜爾姬揪住了領口。
  「咦?咦?」
  領口被抓住的雷馮一頭霧水的環視周圍。
  娜爾姬看起來相當生氣
  站在後面的梅珍與米菲也露出了困惑神情,她們也不知道娜爾姬生氣的理由吧。
  「呃……什麼?」
  「把我的事告訴隊長大人的人,是雷頓你吧?」
  「什麼?」
  雷馮愈來愈搞不懂狀況了。
  「雖然不曉得你說了什麼……不過我是不可能答應的!」
  「……對不起,我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雷頓說的嗎?」
  滿臉困惑的娜爾姬放開了揪住領口的手。
  「到底怎麼了?」
  對於具有大姊風範,舉止又沉著的娜爾姬而言,剛才的行為可以說是失去了控制。
  「是隊長大人啦!隊長大人找到我這邊來了,她昨晚去了署裡一趟。」
  「……啊,是這件事喔。」
  「果然是雷頓搞的鬼嗎呼」
  「不是啦,我什麼都沒講。呃,我有講一些事吧……啊,等一下、等一下!我雖然有講,不過那是因為隊長想聽聽看我的意見。打從一開始,隊長就看上娜爾姬了。」
  察覺領口又要被揪住的雷馮,連忙阻止了娜爾姬的行動。
  「為什麼?」
  「我哪知道啊。」
  娜爾姬發出「唔」的沉吟聲。歷經一番折騰,雷馮整個人都醒過來了。
  「呃……我完全搞不懂狀況耶。」
  至今為止始終保持沉默的米菲舉手提出了問題。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梅珍也點頭贊同米菲的意見。
  「……我被雷頓跟那位隊長大人挖角了。」
  「……咦咦!」
  娜爾姬苦著臉說出的答案,讓兩人發出了驚訝聲。
  簡單的說,妮娜終於採取行動了。三天后就是第十七小隊的強化集宿,她想在那之前引進新隊員吧。
  妮娜曾明言,自己並不希望採取少數精銳的作戰方式。先前執行調查任務時,也發生了如果隊員人數足夠就能避免的危機。
  雷馮不曉得妮娜是在哪裡看上娜爾姬的。不過既然向雷馮問起娜爾姬這個人,就表示妮娜總有一天會對她提起這件事。
  「真是麻煩!」
  圖書館的自習室裡,娜爾姬在報告紙上寫著字,一邊明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根本不想當小隊員啊。」
  「嗯,我想也是啦……」
  可是,雷馮並不認為妮娜會死心。
  第十七小隊的弱點相當明顯,就是剛好達到低標的小隊人數。戰鬥成員的名額上限雖然可達七人,但他們的小隊卻只有最低限度的四人而已。
  在對抗賽中如果處於攻擊方的角色,還是有很多方法可以彌補這個缺點。身為隊長的妮娜不被擊倒,小隊就不會敗北。只要雷馮或夏尼德其中一人在妮娜與敵方纏鬥之際想辦法擊破敵方的旗子,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然而角色轉變成防禦方後,人數差距所造成的破綻就會清楚的浮現出來。必須保護的對象變成了根本不會動的旗子,就算全體隊員採取一對一緊迫盯人的策略,敵方還是有三個人可以自由行動。
  一定要增加隊員才行,就算多一個也好。
  可是擁有小隊員實力的學生早就被其他隊伍網羅了,就算尚有遺珠,也沒有高年級生願意加入隊員年齡層較低的第十七小隊。因此妮娜才會在一、二年級生之中,對有潛質的學生進行游說。
  她以這種方式找出來的人選是娜爾姬,不過……
  「我想在都市警局工作。雖然對雷頓不好意思,但我可沒有閒工夫去當小隊員。」
  「嗯,這一點我也知道啦。」
  知道問題在哪,就有辦法解決……這件事情沒那麼簡單。因為妮娜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就會貫徹到底的人。那股熱情雖然很了不起,但妮娜一旦做出決定,雷馮根本不曉得該怎麼阻止她才好。
  「有什麼關係,那就去當小隊員啊。」
  做功課做到煩的米菲把筆一扔,隨口說出了這樣的話。
  「別說得那麼輕鬆。」
  「咦——為什麼?雷頓不是也一邊待在小隊裡面,一邊在機輪部門打工嗎?而且隊長大人也跟雷頓在同一個地方打工,我覺得這不是辦不到的事吧?」
  「如果只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可是我不想做這種半吊子的事情,一來我不像雷頓那麼行,二來又沒有實力。」
  被抬出來當做例子的雷馮只能露出困擾的笑容。雖然他根本不覺得自己很行,卻無法否認實力堅強的事實。
  雷馮擁有的卓越武藝天賦,甚至讓他在出生故鄉古連丹取得了天劍繼承者的地位。然而,為了這個名號而決定捨棄武藝之道的雷馮,來到潔爾妮後卻又被迫轉入了武藝科。話雖如此,現在的他卻開始覺得這種狀況其實也不壞。
  雷馮沒有放棄尋找武藝以外的道路。他已經了解,這件事等解決潔爾妮的窘境後再決定也不算太遲。
  「總之,雷頓一定要跟隊長大人說我很不願意喔!」
  「……我會試試看的。」
  雖然娜爾姬有如提醒似地補上了這句話,但雷馮除了做出困擾表情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怎麼做。

   *

  因為提到了這種話題,導致後來每個人都沒辦法專心做功課,即使吃完了梅珍做的便當,大家還是一直在聊天。
  解散的時間來臨,與三人道別後,雷馮獨自朝練武館前進。
  最近晚上的寒氣減少了許多,如果白天一絲不茍的套上制服,身體就會被汗水弄得很不舒服。都市已經進入了燥熱地域,雖然都市因為開採超硒礦石之故而停下腳步,但只要它再次移動,氣溫也許還會繼續上升。
  一邊眯著眼仰望從空中灑落至地面的眩目陽光,雷馮走進了練武館裡面。
  練武館內部原本只是一個廣大空間,現在卻被隔出了許多房間。雷馮在足以動搖隔音墻的訓練聲響擁簇下朝前方邁進,然後走進了分配給第十七小隊的房間。
  其他房間雖然吵到像是在用聲音大小決勝負,這裡卻很安靜。
  是相對的安靜。
  「學姊早安。
  房間四周不斷回響著咚咚咚的撞擊聲。
  跟平常一樣,比雷馮還早來練習的人只有妮娜。
  妮娜以握在雙手上的黑鋼煉金鋼鐵鞭,將無數硬球擊向靠在隔音墻上的板子。
  「早安。
  妮娜一邊回應,一邊用鐵鞭將彈回來的硬球全部打回板子上。
  「學姊找過娜爾姬了吧。」
  「……嗯。」
  回應問題的舉動似乎打亂了妮娜的集中力,好幾個硬球從她揮出的鐵鞭下方鑽過,接著打到了背後的墻上。
  由於受到武藝家灌注活剄的臂力擊打,所以累積在硬球內部的動能沒有立刻消失,而是碰到墻壁後又彈回來襲向妮娜的背部。妮娜扭轉身軀閃躲,然後又用鐵鞭把再次彈回來的硬球打了出去。
  「我被凶了一頓呢。」
  雷馮一邊說話,同時也抽出了插在腰際劍帶上的煉金鋼並且讓它復原。在光線照射下,青石煉金鋼的劍身發出了青色光輝。
  雷馮讓活剄流滿周身,緩緩提升身體的能力後,妮娜沉著的將彈回來的硬球朝他的方向打了出去。她把迎面彈跳而來的無數硬球全部擊向了雷馮。
  雷馮以長劍將逼近的硬球全部打了回去。
  「想不到她會討厭到這個地步。」
  妮娜以意外口吻說著,同時把彈過來的硬球打了回去。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著硬球,一邊繼續這段會話。
  「為什麼要追到署裡面呢?」
  「我之前就說過我看上她了吧?而且時間也差不多了。」
  「時間?」
  「武藝大會……都市之間的地盤爭奪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開始吧?」
  「啊,是這樣沒錯。」
  被稱為武藝大會的學園都市戰爭必須遵守學園都市聯盟訂立的規則,但舉行日期就不在人類所能控制的範圍內了。都市會以自己的意志決定比賽地點,並且朝那邊邁進。
  沒有人能決定戰爭開始的時間。
  「雖然學聯的裁判員還沒來這裡,不過沒有裁判就開始比賽的情況也經常發生,所以不能全靠這件事來判斷。我有一種感覺,比賽已經要開始了。」
  「為什麼?」
  「因為超硒礦石的開採。比賽一旦敗北,之後就不能進行補給了。所以要補給的話,就要趁現在吧?」
  「啊,原來如此。說的也對,如果要作戰的話,還是得先做好補給工作才行。」
  「沒錯。原本不會相遇的都市要碰在一起,也就表示都市必須朝平常移動半徑之外的場所前進。就這層意義來說,補給也是不可或缺的準備。」
  被妮娜這麼一提,雷馮也產生了武藝大會即將揭開序幕的感覺。
  如果在大會中敗戰,潔爾妮將會失去保有的超硒礦山——也就是目前正在開採的最後一座礦山,然後慢慢走上滅亡的命運。
  這種情況對雷馮而言,等於是迎接人生第二次的失敗。雖然可以離開潔爾妮重新來過,他卻無法對此事視若無睹。
  因為,他遇見了妮娜。
  也遇見了菲麗與梅珍,以及第十七小隊與班上的同學們。
  失去潔爾妮,也等於失去了這些緣分。
  離開古連丹後,雷馮就沒辦法與院裡的大家見面了,只剩下莉琳跟他尚有信件往來。
  他不想失去在潔爾妮得到的友誼。
  「想引進新人的話,現在的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她的實力雖不及小隊員的水準,我還是想讓她培養在戰場上做出符合自己任務的判斷,並且採取行動的能力。不過要做到這點,就算現在開始訓練也太遲了。」
  話題又回到了娜爾姬身上。
  這個時候妮娜又漏打了一球。被墻壁彈回來的硬球就這樣穿過妮娜身邊,也遠離了雷馮長劍所能揮擊的範圍。
  「早啊——」
  夏尼德剛好開門走進室內。
  硬球直接飛向了他的臉部。
  「喔喔!」
  夏尼德蹲下避開迎面襲來的硬球。打到走廊墻壁的硬球,在狹窄的空間內快速地彈來彈去。
  「又是這個遊戲啊,你們還真愛玩耶。」
  一邊說著話的同時,夏尼德抓住了在走廊狹窄空間中不斷彈跳的硬球,然後將它丟進房間裡面。
  「你也加入。」
  「菲麗也走過來了,要重現一次地獄實景圖嗎?」
  「我跟你打賭,輸的人請吃晚餐。」
  妮娜難得一見的挑釁言詞,雖讓夏尼德露出意外的神色,不過他還是立刻答應了這個賭注。
  「好啊。」
  夏尼德從劍帶上的三根煉金鋼之中抽出其中兩根,並且讓它們復原。黑鋼煉金鋼的手槍槍身厚實,一看就知道是以直接打擊敵人為前提所製作出來的武器
  夏尼德平常雖然負責狙擊手的位置,但他也學過使用手槍的格鬥術——也就是槍衝術。
  夏尼德加入戰局後,無數硬球在室內跳動的更厲害了。
  比賽的規則很簡單,沒辦法打回飛向自己的硬球就要加一分。打回去的方向錯誤也要加算一分,限制時間結束後,分數最高的人就是輸家。
  順帶一提,所謂的限制時間,就是訓練結束的時間。
  這個比賽不只是把球打來打去而已,對手有時候還會加入假動作,讓自己搞不清楚硬球飛過來的時機。
  夏尼德加入比賽後,雷馮感到身體漸漸暖和起來,菲麗也在這個時候來到了現場。
  雖然不情不願,但菲麗也同意了妮娜的提議。
  「我覺得輸的人一定是隊長或學長其中一人就是了。」
  若無其事地撂下這句話後,菲麗復原了重晶煉金鋼。對菲麗的念威產生反應的煉金鋼復原成杖狀,接著又繼續分解成鱗片狀的花瓣飄舞在半空中。這一枚枚被稱為念威端子的小東西雖然是菲麗的另一個感覺器官,但它的功能並不僅止於此。對抗賽中可以利用它操作名為念威爆雷的移動炸彈攻擊敵人,當然也具有某種程度的防禦能力。
  要彈回朝自己飛來的硬球,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哎呀,說這種大話好嗎~?」
  「沒錯,我不會老是輸給你們兩個。」
  夏尼德與妮娜說完後,在每個人的手上都發了五顆硬球。
  「做好覺悟了沒?」
  妮娜話聲方落,室內立刻展開了一幅合計二十顆硬球在空中狂暴亂舞的地獄實景圖。

   *

  雖然夏尼德說這種訓練是遊戲,不過它當然還是很有效果。
  提議使用硬球訓練法的人就是雷馮。妮娜接受了雷馮的提案,使用預算購入了大量的硬球。
  把硬球撒在地板上,並且在上面活動跑跳的練習,可以提升活剄的基本能力。像今天這樣把球打來打去的訓練除了加速反射神經外,也能增加肉體操作能力的熟練度。程度一旦提升,還可以在硬球上附加衝剄,也能用新的衝剄化解附帶在硬球上的衝剄。這種方式可以加強衝剄的基本能力。
  使用活剄與衝剄的技巧固然不少,但提升基本能力才能活用那些招式。與其花時間學習新的剄技,倒不如徹底提升現在的基本能力……這是雷馮的建議,妮娜也同意他的想法。
  訓練結束後,已經是傍晚了。
  「下一次一定要贏……」
  坐在餐廳坐位上的妮娜瞪著菜單,一邊不甘心的喃喃低語。
  比賽的結果雷馮零分,菲麗三分,夏尼德十二分,妮娜十三分……妮娜以些微差距變成了輸家。
  「……我幫學姊出一半吧?」
  「不需要!」
  老家雖然富有,但不顧雙親反對來到學園都市的妮娜,根本得不到家裡的金援。雖不知妮娜如何支付學費,不過她應該完全靠機輪部門的打工收入來應付生活開銷。
  雷馮考慮到這種經濟狀況才說出口的提議,卻被賭氣的妮娜一口回絕了。
  「雷馮,不可以同情輸家啊。」
  夏尼德一臉沉痛的拍了拍雷馮的肩膀,不過他微微抽動的脣端,卻主張著身為勝利者的從容。
  「嗚,明明只差一分而已……」
  「這一分就決定了輸贏呢,世界是很嚴酷的喔。」
  「真的是這樣呢,啊,我要點這個。」
  坐在妮娜旁邊專心看著菜單的哈雷隨口應付了幾句。
  「……等等,我可沒說連你一起請喔!」
  「咦?是這樣啊?」
  「當然,不滿意的話就跟我決勝負。」
  「呃,我不可能贏過武藝家吧。」
  「那就不能請你。」
  「嘖,算了。」
  身為妮娜的青梅竹馬,也是負責整備第十七小隊煉金鋼的哈雷,滿不在乎的把視線移向雷馮。
  「雷馮,之前那把武器的簡易版差不多完成了,你明天可以過來一下嗎?我要做最後的調整。」
  「啊,是的。」
  「啊~那東西叫什麼來著?是之前那把誇張的大傢伙嗎?」
  「它叫複合煉金鋼,而且重量適中的簡易版已經完成了。」
  「也就是說,雷馮愈變愈凶惡了嗎?」
  「就是這麼回事。」
  「呃,凶惡嗎……」
  「是凶惡沒錯啊。找污染獸單挑的行為,平常人根本無法想象吧!」
  「或許吧……」
  「不過也多虧了這一點,我才能製作比較亂來的武器。」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夏尼德與哈雷,讓雷馮露出了困擾表情。
  「嗯,不過我不會再讓他亂來了。」
  以叮嚀語氣說話的妮娜望向了雷馮。
  所有人都點完餐後,料理紛紛上桌。
  「對了,那個硬球訓練法是雷馮想出來的嗎?」
  「不,那是院長的……」
  話說到這裡時,一群人高聲談笑的聲音朝這邊接近,會話也因此中斷了。
  「……喔?」
  「……嗯?」
  夏尼德抬起臉龐,朝這邊走來的集團也停下了腳步。
  「唷,迪恩。」
  「……你很活躍嘛。」
  走在前方的男子皺著臉孔說道。
  那是一名削瘦的光頭男子。當然,光看體型也曉得他不只瘦,肌肉還很結實。而且寄宿在雙日中的光芒也很銳利。
  他胸前的口袋上,別了一個刻著數字十的徽章。
  (插圖016)
  這群人是小隊成員。
  夏尼德叫他迪恩。
  (嗯——我記得他是……)
  雷馮想起了被妮娜強迫背誦的小隊員姓名。
  這名男子叫做迪恩.丁,是第十小隊的隊長。跟在後面的男人們也別著一樣的徽章,他們是隊員吧。
  「還好啦。你有看到我帥氣的演出嗎?」
  「我看了錄影帶。你的第一射雖然漂亮,不過還是沒改掉第二射節奏一樣的毛病。」
  「好嚴格的批評啊。」
  「……你退出後,我們隊上變得更團結了。」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潔娜還好吧?」
  「……夏尼德。」
  迪恩把手放上桌子,然後猛然靠近夏尼德的臉:
  「你跟我們已經不是同伴了,不準叫的那麼親熱。」
  「真是抱歉囉。」
  夏尼德滿不在乎的承受了迪恩言語中蘊含的怒意。迪恩對這樣的他嘖了一聲的反應,雷馮沒有看漏。
  「下次的比賽對手就是你們第十七小隊。夏尼德,我會讓你徹底明白,第十小隊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
  「加油吧!」
  夏尼德把手揮了幾下,迪恩也快步離去。也許是因為憤怒吧,迪恩光禿禿的後腦杓整個紅了起來。
  「……那傢伙看起來還是一副章魚樣呢。」
  「噗!」
  夏尼德看著那道背影一邊說出的喃喃低語,差點讓哈雷噴出口中的飲料,還好在最後關頭又咽了回去。

  「一直到去年為止,夏尼德都待在第十小隊。」
  離開餐廳的路上,菲麗告訴了雷馮這件事。由於宿舍的方向相同,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回家的路上雷馮總是跟菲麗兩人獨處。
  「夏尼德與迪恩,還有現在的副隊長妲爾潔娜。也許是同年級的關係吧,他們三人的聯合攻擊,在所有小隊中擁有最強的威力,甚至讓第十小隊被公認是唯一有可能超越第一小隊的隊伍。」
  「可是,學長還是離隊了呢。」
  就算不問菲麗,夏尼德現在隸屬於第十七小隊的事實也說明了一切。
  「嗯,這是在對抗賽後半段突然發生的事情。」
  「為什麼?」
  「我不曉得。不過之後第十小隊的戰績就一路下滑,最後掉到了中段順位。」
  三人無法聯手出擊,並非造成這種結局的唯一因素。
  也不是隊員少了一名的關係。
  是因為讓聯合攻擊完美無缺的信賴關係,出現了裂縫之故。這點正是第十小隊戰力低下的最大原因。
  剛才夏尼德與迪恩的應對方式,就是最終的結果吧。
  「雖然可以確定三人之間發生了某些問題,不過我不曉得到底是什麼事,而且如果不知道也無所謂的話,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說得也是。」
  雷馮點頭同意菲麗的冷靜意見。
  雷馮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問題。不過他有一種感覺,非知道這件事不可的時刻來臨時,夏尼德就會說出一切。平時雖然吊兒郎當,裝出一副讓人摸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幹勁的模樣,但緊要關頭確實射出致命一擊的人也是夏尼德。
  這不是言語透露出來的訊息。
  只要看夏尼德在對抗賽中的戰法,就能了解這個事實。戰場上的夏尼德以殺剄掩去所有氣息,來到隊友需要他前來的場所,並且在最佳時機射出關鍵一擊。
  戰法可看出一個人的個性。夏尼德完美詮釋狙擊手位置時的姿態,那才是他最原始的本質。
  戰場上的夏尼德,身上寄宿著平時所感受不到的認真氛圍。
  「是這樣嗎?」
  菲麗似乎不喜歡雷馮的意見。
  「我承認他的技術不錯,不過性格還是無可救藥的爛。」
  「沒這種事喔。只要學長在後面,我就會覺得背後很輕鬆呢。」
  「……我也在後面啊?」
  「學……菲麗的念威感覺起來不一樣啦。」
  「學姊」這個字彙才剛出口,馬上被菲麗狠瞪的雷馮連忙改了稱呼。
  「是什麼感覺呢?」
  「感官能力擴大的感覺。」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吧,因為我是念威操作者。」
  念威操作者的任務,就是收集戰場上的情報,然後將必要資訊提供給隊員。這裡面也包括傳遞隊員彼此之間的聲音通訊。
  「念威操作者給予視覺及聽覺情報,不這樣的話……你怎麼了?」
  「啊,不不不,我沒事。」
  最近的菲麗有一點改變。
  雖然沒有積極的參與訓練,但心不甘情不願的態度卻也變淡了不少。
  打賭時的挑釁言語,絕不可能從以前的菲麗口中說出。到目前為止,根本無法想象她會在妮娜與夏尼德面前,說出自己對念威有自信的話。
  至今為止的菲麗,很討厭自己的才能被利用。
  不過這種現象卻稍稍改變了,雖然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是為什麼呢?)
  幾天前,菲麗在那座滅亡的都市上說出了喪氣話。
  她沒辦法阻止自己身為念威操作者的事實,對於不使用念威的做法也感到焦躁不安。因為這種做法,無法改變自己念威操作者的身分。
  到頭來,雷馮也沒辦法可以解決菲麗的煩惱,因為這個煩惱也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雷馮無法阻止身為武藝家的事實。
  之所以無法阻止,並不是被卡利安發現自己才能的現況所造成的。因為他自己也對不使用剄流的做法感到焦躁難耐。
  雷馮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菲麗表示自己也有這個煩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你怎麼了?」
  沉默不語的反應,讓菲麗不滿的瞪了雷馮一眼。
  「不,沒什麼。」
  他想問她是什麼地方變了,雖然有這種想法,但雷馮並沒有問出口。因為他知道,當那一刻來臨時,菲麗一定會主動說出口的。

   *

  今天不用去機輪部門打工,所以雷馮以為一天應該就這樣結束了。
  當他衝完澡準備上床睡覺時,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打開門後,站在外面的管理員告訴雷馮有電話打來找他。
  在玄關那邊接完電話後,雷馮又出門了。
  打電話來找他的人是佛梅德。
  他是都市警察強行警備課的課長,也是娜爾姬的長官。
  「抱歉。」
  出來迎接的佛梅德以嚴峻表情道了歉。
  這裡是潔爾妮的郊外。
  身為都市警察的學生們穿著重裝甲,團團包圍了倒閉且沒人重新經營的店鋪。
  佛梅德手上拿著火藥式的槍枝,武藝家們也一臉緊張的在原地待命。
  「裡面裝的是鎮壓彈。」
  高舉筒狀槍械的佛梅德臉上浮現苦笑。
  「我不擅長射擊呢。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不要動用這傢伙就能解決一切。」
  「今天是什麼狀況?」
  現場層層戒備的沉重氛圍,說明了對方絕非泛泛之輩。
  「我們發現有這裡大量的假學生潛伏。」
  「假學生?」
  「就是手持偽造學生手冊,以學生身分混入潔爾妮的傢伙。」
  「有人在做這種事情啊……」
  初次聽到的名詞讓雷馮瞪大了眼睛。
  「有時候會有人不想付學費上課,不過我們的學生證每年都會更新,而且進入圖書館之類的重要場所也會留下記錄。所以就算持有假證件,頂多也只能使用一年。」
  「是喔……」
  雷馮根本不曉得還有這種方法。
  「別做這種事啊。」
  「我才不會呢。」
  「就算去做也占不到便宜,因為偽造身分證明的花費意外的高。只是想當學生的話,應該會血本無歸吧。」
  「不是這樣的話,又是為了什麼?」
  「那些人之所以來到這裡,是為了知識以外的目的。像是販賣違禁藥品與違禁酒,還有竊取情報之類的勾當……」
  「原來如此。」
  「這一次是違禁酒。你有聽過『迪吉』這玩意兒吧?」
  「是剄脈加速藥。」
  早在雷馮等人出生前,人類就發現利用基因合成的果實釀成的酒,具有讓剄脈產生異常脈動的效用。武藝家與念威操作者喝下這種酒後,剄流與念威的生成量會爆炸性的增加,而它也因為這種效果受到了所有都市的矚目,還在許多都市流行了好一陣子。
  「嗯,這種東西對我們來說雖然沒用,卻是武藝家夢寐以求的物品。但前提是如果沒有副作用的話。」
  然而這種酒卻有副作用。剄脈的異常脈動,終究是不正常的現象。喝下這種酒後,剄脈長出惡性腫瘤的機率超過百分之八十,許多武藝家與念威操作者都因此成了廢人。
  面對這種狀況,各個都市均自行採取判斷,把這種酒類的輸入與製造視為違法行為加以禁止。這絕不是合議,而是所有都市都害怕武藝家人數快速減少的結果。
  即使如此,並不代表所有都市都明令禁止這種飲料,也不等於它已經無法被製造出來。
  有人身為武藝家,卻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自信。非贏不可的比賽或戰鬥迫在眉睫的人們渴求著這種酒類,所以才有組織以高價提供違禁酒給他們。
  「……這些人想把違禁酒賣到學園都市大賺一筆嗎?」
  「潔爾妮正面臨緊要關頭,所以他們認為我們這種弱小都市會想要違禁酒吧?搞不好業務會去會長大人那邊推銷產品呢。」
  說完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後,佛梅德冷哼了一聲。
  雷馮再次望向店面做了確認。
  根據生鏽看板上面的字,那是一家水炮(water gun)用的板子專賣店。水炮是一種運動,在許多都市都很受到歡迎。
  「他們躲在裡面嗎?」
  「嗯,我們做過確認,店內有十名假學生,其中應該沒有武藝家……吧。」
  「有喔。」
  「果然如此……你看的出來啊。」
  雷馮自然而然把手伸向了劍帶,他對這個事實並不感到特別訝異。
  「是的……對方正在向我們挑釁。」
  裡面的人根本不打算隱藏自己的剄,從室內釋出的奔放剄流色彩覆蓋了整間店面。雷馮感到一股強烈存在感擊打著身軀,就像對方站在拉下來的鐵卷門另一側一樣。
  雷馮以自己的剄流驅趕了這種感覺。
  「我們這邊的武藝家動作好像變遲鈍了。我覺得很可疑,所以才把你叫到這邊,幸好不會太遲。」
  即使無法直接看到剄流,應該還是能感受到這股不尋常的氛圍。
  雷馮沒有望向露出安心表情的佛梅德,而是把意識集中在那家一點生氣都沒有的店面。
  對方是高手,是之前那些情報竊盜集團根本無法比較的強者就潛伏在那家店裡面。明知自己被包圍,但釋放出來的氣勢還是宣示著「放馬過來」的訊息。
  這種傲慢……刺激自身剄流的開朗戰意令雷馮不悅。
  「課長……包圍網已經完成了。」
  負責傳令工作的娜爾姬,走過來對佛梅德傳達了這個訊息。
  「好,那麼……」
  「……來了。」
  佛梅德話還沒說完,雷馮就低聲說出了這句話。
  「咦?」
  驚訝到啞口無言的娜爾姬背後……發生了爆炸。
  「嗚啊!」
  席捲而來的衝擊波讓佛梅德縮起了身子。
  鐵卷門整個被炸開,而且朝這邊飛了過來。娜爾姬快速移向能夠保護到佛梅德的位置。
  雷馮則是……
  「別囂張了!」
  他從劍帶中抽出青藍色的煉金鋼,然後將它復原。雷馮高舉變化成長劍的煉金鋼,接著朝緊逼而來的鐵卷門劈了下去。
  敵人就在陰影之中。
  「!」
  「嘻哈哈哈哈哈!眼力不錯嘛~」
  在天空奔馳的襲擊者發出了落雷般的斬擊。雷馮接下了這一招,並且把對方彈了回去。剄流的主人在空中回轉身軀,一邊發出長笑聲。
  對方手持單鋒長劍……那是刀吧,使用的煉金鋼是鋼鐵鏈金鋼。在那瞬間,養父的身影浮現在雷馮的腦海中……不過立刻就消失了。
  對方用頭巾遮去了鼻子以下的臉龐,紅發有如燃燒黑夜似地在空中躍動著。
  是名男性,而且還是少年……年紀應該不會跟雷馮相差太多。
  在空中回轉的少年藉著街燈使勁一蹬,一口氣穿越了雷馮等人的頭頂。
  「別想逃!」
  雷馮從後面追了過去。
  「可惡,突擊!突擊!!」
  佛梅德大吼大叫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傳出。
  雷馮追著少年。對方在道路上飛奔,在屋頂上飛躍移動的動作既精純又迅疾。
  「嘖!」
  照這樣下去,要追上對方會花去不少時間。雷馮凝聚了在腳底流動的活剄。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旋剄。
  雷馮以爆發性增加的速度一口氣逼近對方背後,同時把劍揮了下去。
  他的目標是對方慣用手的肩膀。一旦只要擊碎肩骨令對方無法使用武器,就能成功活捉少年。
  雷馮是這麼打算的。
  「什麼!?」
  他的招式被躲開了。
  少年在雷馮的頭頂上方,他視破了雷馮的出招時機。
  (插圖023)
  (糟糕!)
  會被逃掉的,雷馮心想。旋剄雖可以爆發性的提高速度,卻必須付出只能直線移動的代價。在自己減速時,對方會趁隙逃走。
  「真是好險呢~」
  剄流在頭頂上方快速膨脹。
  雷馮沒有減速直接飛向空中,並且扭轉身軀與少年正面相對。
  少年在空中以刀擺出架勢,剄流在他的周身快速流動。
  蹬向附近建築物的墻壁後,少年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同一時間,從左右兩旁還有正面竄出了帶有攻擊性的無形氣息,並且朝雷馮直撲而來。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疾影。
  「什麼!」
  大吃一驚的雷馮朝右邊的氣息揮出了長劍,金屬互擊的輕脆聲音與沉重衝擊傳到了手中。無法減慢旋剄力道的雷馮接不下這一招,就這樣朝後方彈了出去。
  「果然被看穿了。」
  少年沒被頭巾遮住的眼瞳散髮著愉快光輝。
  雷馮以劍身彈回在第一時間不斷發出的刀招,他並不打算卸去旋剄帶來的速度。一邊順應著這股力道,雷馮與少年以刀劍互擊了無數次。
  每一擊都如此沉重。每次的互擊,都會讓行進路徑有所改變。
  「喝!」
  「!」
  這是從下段向上揮出的斬擊,雷馮的身體被彈到了上空。
  抵達上升的最高點後,旋剄產生的動能總算消失了。
  雷馮在空中確認了現在的位置。
  這裡還是郊外,感覺上自己似乎沿著潔爾妮的外圍移動。此處是建築科使用的建築實習場地,一到晚上就沒什麼人了。附近幾乎都是被破壞也無所謂的建築物。
  (好。)
  雷馮提升了在體內奔馳的剄流密度。
  然後對著從下方追擊而來的少年揮下長劍。
  這是外力系衝剄變化——渦剄。
  夾雜剄彈的大氣旋流試圖吞沒少年。
  少年的刀快速閃動,一一破壞了沿著大氣流動交錯飛舞的剄彈。就在爆裂轟響不斷傳出之際,雷馮利用衝剄的反動力撲進了旋渦之中。
  「太天真了!」
  鑽過爆炸的少年接下了雷馮的一擊。
  互相碰撞的剄流迸裂彈出,煉金鋼的衝突也爆開了火花。
  那兩道閃光照光了少年的臉龐。少年沒有被頭巾遮住的左半邊臉頰上面,有著一副刺青圖騰。
  「沃爾夫修丁……只有這種程度嗎?」
  少年以囁語似地口氣說出了這句話。
  同時,雷馮握著劍的手心竄過一股異樣感觸。
  「嘖!」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疾影。
  踢飛少年並高速移動的同一時間,雷馮將凝聚著自己氣息的剄流朝四周射出。
  一口氣降落至地面後,他確認了握在右手的長劍。
  剄流動的速度變鈍。仔細一看,劍身上有著無數的細小龜裂。
  這是外力系衝剄變化——蝕壞。
  這是武器破壞技。
  雷馮雖立刻放出剄流對抗,卻還是慢了一步。
  (這把劍不能再用了……)
  剄流無法充分灌入劍身。
  「你應該沒有認真打吧……身為前任天劍繼承者,應該不會只有這種程度吧~」
  對方似乎沒有被自己放出的誘餌迷惑。
  「……你是古連丹的武藝家?」
  雷馮看著從屋頂俯視自己的少年。
  少年取下了頭巾。
  「我叫做海亞.薩林邦.萊亞。」
  覆蓋左半邊臉龐的刺青全部露出來,從露肩背心中伸出來的左臂上也刺著相似的圖騰。
  「……薩林邦教導傭兵團。」
  也許是刺青之故吧,左半邊的臉部表情看起來有些僵硬。
  「沒錯,我是第三代首領~」
  剩下來的右半臉浮現挑戰似的笑容。
  薩林邦教導傭兵團,是由古連丹出身的武藝家所組成的傭兵集團。以專用流浪巴士在都市間移動的他們,會在目的地的都市以傭兵身分與污染獸戰鬥,或是參加都市之間的戰爭,有時也負責訓練該座都市的武藝家。
  天劍繼承者只會留在都市內,這股力量不能外流。槍殼都市古連丹的名號之所以會盛名遠播,就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關係。
  「想不到你們居然會到處兜售違禁酒。」
  「那種事情根本無所謂啦~我們只是利用他們來到這座都市而已,而且也不想幫忙。」
  「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雷馮說著話,一邊提升體內剄流密度以便發出下一擊。
  「沒有為什麼。我們會為了做生意以外的目的來到某個地方,就只有一個原因了,就是廢貴族啦~」
  「廢貴族是……?」
  從未聽聞的名詞令雷馮蹙起雙眉。看到這種反應,海亞也做出了一樣的表情。
  「哎呀?你不知道啊?啊啊……你當天劍繼承者的時間不夠久嗎?哎呀?不是這樣嗎?咦?這件事是秘密嗎?」
  這傢伙真的很討厭,雷馮心想。雖然裝傻成這樣,卻絲毫不損海亞體內的剄流密度。
  (重要的是……)
  問題果然還是出在劍上。剄流的傳導率嚴重下降了,雷馮根本不曉得能否承受接下來的攻擊。
  「哎,算了,不管這種事了。我現在有興趣的是你本人,還有你使用的技巧。你的師傅跟傳授我武藝的第二代首領是師兄弟吧?所以我們就像堂兄弟一樣,也是以武技為血脈構成的同族之人喔i」
  「我第一次聽到這種事。」
  雷馮真的是初次耳聞。
  不過,既然如此,他就明白少年為何會使用疾影這個招式,以及手中之刀是以鋼鐵鏈金鋼製成的理由了。比起尋常劍招那種壓潰物體似的斬法,養父的武藝更特殊化成切割並撕裂對手的技巧。因此養父使刀,而且是鋼鐵鏈金鋼製成的刀。只有鋼鐵鏈金鋼的斬擊武器能做出最細緻的調整,也最容易呈現匠心獨具的武技。
  「我雖然好奇你為什麼不用刀……不過算了~」
  下個瞬間,海亞動了起來。
  雷馮縱身一躍,避開了海亞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斬擊。
  「既然你不想認真,我也拿出一部分的實力就夠了。」
  招式猛然襲向拉開距離的雷馮。
  (一部分的實力……嗎!)
  不讓長劍承受攻擊的雷馮一邊集中精神閃躲,一邊對海亞的動作暗自昨舌。雷馮在古連丹成為天劍繼承者前,雖然跟無數武藝家對戰過,卻沒有碰過像海亞這種程度的高手。
  這種傢伙居然在古連丹的外面。
  仔細想想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且追根究柢的話,海亞終究是古連丹的人。話雖如此,雷馮還是很驚訝。
  雷馮雖然承認自己是天才,卻沒有自大到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們遠比雷馮更有經驗,裡面也有他認為很難對付的高手,而且雷馮根本不覺得自己能贏過亞爾莫尼斯女王。
  「喂喂,你到底想怎樣啊?能不能多提出點幹勁來啊~」
  話雖如此,雷馮仍然能感覺到自己處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中。即使在古連丹中,天劍繼承者與其他武藝高手之間也有明顯的分界線
  「天劍繼承者不會這樣就玩完了吧?」
  雷馮高舉長劍,朝漸漸提升速度的海亞揮落。
  劍與刀互相碰撞,貫注剄流的青石煉金鋼長劍與鋼鐵鏈金鋼的刀產生了激烈碰撞。
  彼此的衝剄產生衝突,餘波撼動了周圍的空氣。
  震動聲上方飄著如同細蚊般的金屬悲鳴聲。
  青石煉金鋼碎裂了。
  海亞臉上會心的微笑,就在煉金鋼散放著青色光輝的碎裂破片對側。
  雷馮沒有停止動作。
  「喝啊!」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戰聲。
  這招是威嚇術。蘊含能震動空氣的剄流巨響推動了大氣,將散布於半空中的煉金鋼碎片全部涌向海亞。
  「嗚啊!」
  突如其來的反擊,讓海亞向後仰起了身軀。
  趁著這個空隙,雷馮將剄流重點式的灌入四肢。他以強化過的腿力一口氣衝入海亞懷中,接著朝對方腹部揮出拳擊。
  海亞在千鈞一發之際以手臂擋下了這一擊。
  雷馮隔著防禦釋放了蓄積在手腕中的力量,彈飛了海亞的身軀。
  海亞撞進了蓋到一半的建築物內部,此時的雷馮將新製造出來的剄流灌入了雙臂。
  這是外力系衝剄變化——九乃。
  在雙手指間形成的剄彈一齊射出。如細針般的剄跟在海亞後面衝入了建築物內部,然後炸了開來。
  「成功了嗎?」
  不……
  飛舞的灰燼中,增加了一道新的氣息。
  對方似乎還有同伴。
  (要攻過來嗎……)
  雷馮擺出了架勢,不過……氣息卻漸漸遠去。
  (要追過去……嗎?)
  然而,失去了煉金鋼的情況對自己相當不利。
  放棄追擊的雷馮目送這兩道氣息遠去。
  「……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廢貴族,這個單字讓雷馮產生了難以言喻的討厭預感。


  02 各自的夜晚


  「啊……」
  坐在軟綿綿的沙發上發呆的莉琳望向窗戶外面。
  「已經晚上了啊。」
  她到現在才發現這件事。
  太陽完全西墜,夜晚吞噬著地面上的建築物。從路燈與建築物漏出的光亮,一點一點的散布在黑暗之中。
  莉琳正從遠比平時還高的位置俯視這幅光景,這樣的自己讓她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好慢喔。」
  她對坐在隔壁,一動也不動的養父發出聲音。
  明明前陣子才因為全身骨折而住院,現在卻已經完全看不出病容的他,擺出如同以往的堅毅表情閉目養神。這固然是托了古連丹的優異醫療技術之福,卻也是因為武藝家這類人種擁有異常強大的回覆力之故。
  「傷勢真的不要緊了嗎?」
  「嗯。」
  即使得到了這個答案,莉琳還是很擔心。
  當時被卡哈爾德襲擊的莉琳以為養父死了。他的傷勢嚴重,如果身為天劍繼承者的薩瓦利斯沒有及時趕到,或許真的會死亡也說不定。
  雖然治療採用最新的醫療技術,但那種重傷居然會這麼快痊愈的事實,仍是讓莉琳不敢相信。
  「已經完全治好了,這也是托了王家的福。」
  養父……戴爾克低聲說完後,張開了闔起來的眼瞼。
  戴爾克之所以能接受最新、最昂貴的治療,都是因為王家替他負擔了所有醫療費之故。
  卡哈爾德似乎被某種特殊的污染獸所寄生。為此,戴爾克的傷勢被視為戰傷加以處理,不過莉琳與戴爾克都認為其中尚有內情。
  昂貴醫藥費隨隨便便就可以超過戰傷補償金的額度,而且這筆錢應該不是由王家支出,而是從專職的政府機關發放才對。
  (而且……)
  莉琳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所在位置。
  房間裡鋪了一張有著精緻花紋,看起來好像很貴的地毯。在屁股下方的沙發從坐起來的觸感一直到雕工精細的扶手,一切的一切感覺起來都是那麼的價值不斐。老實說,這個房間因為太過舒服,反而讓人很不自在。莉琳雖然努力的從衣櫃中挑了一套應該能出席大場面的昂貴服飾,但仍是輕易輸給了這裡的氣派奢華。
  就這點而論,戴爾克要輕鬆多了。武藝家的正式打扮,只要穿上修練服就足夠了。不過從戴爾克穿著最體面的修練服的舉動來看,他也很在意這次的面會吧,雖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她又望向窗外的景色。
  能從極高位置鳥瞰整座都市光景的建築物。
  這種建築物古連丹只有一座。
  就是位於都市中央的王宮。
  莉琳他們兩人就在這裡。
  (只是接受普通補償金的話,不需要過來這邊致謝吧。)
  想到這裡,莉琳感到胃部一陣刺痛。
  這麼一說,她雖然還沒吃晚飯,卻因為過度緊張而毫無空腹感。
  戴爾克在出院後送出了自己想當面致謝的書面文書,而對方指定的時間就是今天。莉琳雖然對自己為何非來不可的情況感到相當疑惑,但回函上似乎也寫著在場的少女也要一起過來的訊息。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事實上,莉琳雖然被當做誘餌利用,但為了驅逐污染獸這也是不得已的辦法。莉琳無法理所當然的認為武藝家必須賭上性命戰鬥,自己只要在他們的守護下安心過活就夠了。戴爾克與雷馮都是武藝家,即使莉琳被撿到時戴爾克已經離開了第一線,但親密的人賭上性命戰鬥時,莉琳實在無法輕易接受只有自己待在安全場所的事實。
  ……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他們能事先告知自己將會碰到的危險。
  卡哈爾德﹒巴連的下場讓莉琳感觸頗深,不過她還沒有整理好該如何說出心中的感受。
  就在想著這些事情時,敲門聲音響起,一名貌似侍女的女性同時走進室內,把莉琳兩人領到了別的房間。
  「陛下的公務總算告一段落了,讓兩位久候真是過意不去。」
  「不,我們不介意。」
  (終於……)
  侍女與戴爾克交談之際,站在一旁的莉琳愈來愈緊張,胃部也感到一陣緊縮。
  她不擅長克服面對緊要關頭時的壓力。
  這麼一說,雷馮似乎也不擅長應付這種壓力。
  與污染獸戰鬥,或是跟古連丹武者對戰的前夕,雷馮看起來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在天劍授予目的前一天,還有去住在附近的凶巴巴老爺爺家裡道歉時,他卻會流露出悲愴的表情。
  (我現在……也露出了這種表情嗎?)
  莉琳想照鏡子確認看看。如果可能的話,她希望去洗手間洗把臉冷靜一下,只是這麼做的話,會讓好不容易化好的妝全部脫落。
  話又說回來,在前方帶路的侍女根本不會為了自己停下腳步。
  (嗚嗚……)
  就在莉琳暗自哀嚎之際,抵達目的地的侍女停了下來。
  「我把客人帶到了。」
  侍女向負責護衛的武藝家說完後,他們就推開了對開式的大門。
  在侍女催促下,莉琳跟在戴爾克後面走了進去。
  室內空間比剛才的房間大上一圈。中央處靠門邊的位置放了一張大沙發,拉開一段距離的對側有一個高起來的平台,被簾幕隔起來的那一側有條人影。
  那是愛爾榭拉.亞爾莫尼斯。
  古連丹的女王就在那邊。
  兩人走到沙發前方,雙膝跪地恭敬的低下了頭。
  「承蒙陛下無比慈悲的心意……」
  戴爾克說出了謝辭。
  在他身邊的莉琳由於過度緊張,連頭都抬不起來的僵在原地。然而要在極近距離看到面前人物的機會可說寥寥可數,緊張感漸漸被好奇心驅逐的莉琳,終於緩緩抬起了臉龐。
  在簾幕另一側的女王身影看起來朦朧不清,只能勉強看到她的影子輪廓。
  「別在意。你為古連丹盡心盡力,王家卻只能為你做到這種程度,我實在感到很內疚。」
  如玉石互擊般的清脆嗓音響徹室內,莉琳感到全身一陣酥麻。
  「您太客氣了……」
  「這是事實。你在前線時相當活躍,而且你親手培育出來的劍,在我手上時也非常的活躍。」
  她指的是雷馮。心臟彷彿被狠狠揪住的莉琳咀嚼女王的語意,然後等待著她接下的話。
  (女王對雷馮有什麼想法呢……?)
  亞爾莫尼斯如果改變想法,就能開啟雷馮回到古連丹的道路……為了不漏聽亞爾莫尼斯的任何一句話,莉琳集中了所有精神。
  「因為他自己的不成熟,還有對世界的認識不足,才會招來那種愚不可及的失敗。會有這種下場,絕對不是你的責任。」
  「不,陛下。那小子的不成熟,特別是陛下提及對都市常識的認知不足,也是我自身的缺點。就是因為我對武藝一面倒的態度,才會讓他變成那樣。說起來,那小子接受的處罰,應該要由我來承受才對。」
  「唔……先入座吧。」
  「遵命!」
  「這裡不是謁見廳,而是我私下與來賓會面時使用的房間,所以我才沒讓那個羅裡囉嗦的侍從長跟過來,你可以放輕鬆沒關係。」
  (咦……?)
  最後有點半開玩笑的說話方式……好像在哪裡聽過。
  不過,莉琳卻想不起來是誰。
  (我想太多了吧。)
  走入室內的侍女把茶端給了莉琳兩人。
  「那傢伙現在過得如何?」
  「咦?」
  莉琳一開始沒有想到這是對自己發出的問句。
  「雷馮過得好嗎?還是妳沒跟他通信呢?」
  「啊,是的……啊,不對,我有跟他通信!」
  莉琳顛三倒四的說話方式,讓簾幕後方傳出了笑聲:
  「不必那麼緊張,雖然隔著簾幕說這句話沒什麼說服力啦。」
  「沒……沒這回事……」
  「那麼,他過得好嗎?」
  「是的。呃……他現在在一座名叫潔爾妮的都市……」
  「學園都市啊……因為他年紀輕輕就手握天劍的關係吧。那傢伙很笨拙,沒辦法什麼事都輕鬆做到吧。虧他能通過入學試驗,妳有教他念書嗎?」
  「是的。」
  「妳是上級學校的學生吧,真優秀呢。」
  「沒這回事。」
  多虧了亞爾莫尼斯以輕鬆語氣對自己講話,莉琳總算能夠開口說話了。
  教雷馮念書的事,離開古連丹的日子到來時的事,還有第一次收到信的事情……
  她說了好多好多事情。
  說著這些話題時,莉琳漸漸感到體內的某種束縛得到了解放。緊張心情頓時一轉的她,發現自己正享受著聊天的樂趣,也許自己太得意忘形了。跟女王講話時,應該不能把她當作親近的長輩吧。
  「雷馮……已經不能回來這裡了嗎?」
  「莉琳!」
  「啊……!」
  被戴爾克糾正後,莉琳才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什麼話:
  「非……非常抱歉……」
  「妳用不著在意。這裡是他的故鄉,而且對妳來說,他是重要之人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對吧?」
  「……是的。」
  「……他不是永遠不能回來。雖然要花許多時間,也有時機上的問題,不過並非不可能的事。」
  「那……」
  「不過時機來臨時,他是否肯回來……就不是我需要解決的問題了。」
  有如叮嚀般的語句,即時阻止了莉琳的喜悅心情。
  「……你們門派的人,很喜歡去外面的世界流浪呢。」
  亞爾莫尼斯撇下啞口無言的莉琳,對戴爾克提起了新的話題。
  「是嗎……」
  戴爾克也對突然轉變的話題感到困惑。
  「跟著初代薩林邦出去的人,很多都是前前代賽哈丁的弟子。賽哈丁如果還年輕的話,也會跟薩林邦一起出去吧。」
  「我有聽過這些事。」
  「你師兄事後也跟自稱為教導傭兵團的他們會合了。」
  「是的,他叫做留河.凱鳩,是一個比我更加優秀的男人。賽哈丁的名號,本來應該要由他繼承才對。」
  「他死了。」
  這句話語極唐突的被丟到了室內的空間。由於過於突然,連戴爾克在那一瞬間也無法理解這句話在說誰,又代表了什麼意義。
  好不容易理解這句話時,戴爾克吃驚的瞪大了雙眼:
  「……怎麼可能!」
  「繼承薩林邦第三代首領地位,名為留河.薩林邦.凱鳩的男人死了。這件事雖然悲哀,卻是不爭的事實。」
  簾幕卷起一半,從椅子上站起的亞爾莫尼斯,將手伸到了簾幕外面。
  她的手中有一個粗糙的金屬盒。
  「拿去吧。」
  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戴爾克,以不穩的步伐走向前方,然後跪下接過了盒子。
  他當場打開了蓋子。
  盒子裡面鋪上了布,一支細小的金屬圓筒與煉金鋼就這樣被包在中間。
  「……的確是留河的煉金鋼。這是已經過世的師父,在留河啟程時交給他的煉金鋼……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醫生沒辦法徹底除去他與污染獸戰鬥後,留在體內的污染物質。」
  裝在金屬筒內的是遺發。在都市外無法厚葬死者時,就會像這樣帶回死者的頭髮。
  「……有人繼承留河的遺志嗎?」
  表情更加僵硬的戴爾克肩頭微微發顫,一邊仰頭望向亞爾莫尼斯。
  「聽說留河的弟子當上了第三代首領,而且才十八歲而已。看樣子留河遇到了難得一見的英才。」
  「是嗎……」
  戴爾克闔上眼皮。那副堅毅模樣中,完全看不見剛才的動搖。
  「請容許我負責留河的葬禮。」
  「嗯……讓古連丹聲名遠播的最大功臣,就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傳授歷屆團長們武技的賽哈丁武門,對古連丹而言也是重要的寶物,是絕對不能失去的存在。戴爾克.賽哈丁,你不用擔心道場以外的瑣事,只要專心傳授武藝技巧就行了。」
  「是!」
  「……莉琳.馬菲斯。」
  「是的。」
  「賽哈丁一族的人都喜歡朝外界發展。他們彼此間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繼承的武技中卻蘊藏著這種精神。雷馮體內也寄宿著這種理念,即使他選擇天劍時棄刀從劍也一樣,妳要做好心理準備。」
  莉琳無法回應這番話。
  會面就這樣結束了。戴爾克抱著裝有留河遺發的盒子離開房間。
  莉琳跟在他的後面。
  穿過門扉的那一瞬間。
  「我不要!」
  聲音雖然細微,每個字卻清清楚楚的說出了口。

  這是現在的莉琳,盡了全力才能說出口的逞強話語。
  簡直跟小孩子一般。
  對現況不滿又無法改變,只能大哭大鬧的小孩子……如果是真的是小孩子的話,旁人或許還能容忍吧。
  然而莉琳現在的年齡,已經不被允許做出這種舉動。十五歲的她今年就要滿十六歲,這個年紀的人有的已經在工作了。
  是一個如果討厭現況,.就要自行想辦法去改變的年齡。
  既然如此,自己能做到些什麼呢?
  莉琳獨自走在夜晚的古連丹街道上,腦中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與戴爾克在途中分別後,莉琳踏上了回去宿舍的道路。
  她穿過繁華大街,走進一片靜謐的住宅區。
  走在並排路燈散髮著點點光亮的步道上,此時一股強烈的寂寞心緒忽然襲向莉琳。
  不對,不是寂寞感。
  步道在黑夜中開了一個洞,並且向前方無盡延伸。在那前方有一個十字路口,向左轉通往學校,向右轉則可以繼續朝宿舍前進。
  如果往前直走下去的話,會通往哪裡呢?
  左右兩旁的道路通往日常生活,是即將滿十六歲的莉琳那不變的日常生活。
  如果……就這樣直直的走下去的話……
  會有嗎?有能夠跟雷馮相逢的道路嗎?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的理性如此訴求著。前方只有陌生人居住的民宅,還有公寓洋房而已。更前方有一條小商店街,上面有一家生意清淡,卻總是不會倒店的奇妙餐廳,還有跟班上女生一起去逛的服飾店與飾品店,後面有一間會跟朋友去那邊聊天的咖啡廳。除此之外,甚至還有賣點心的攤販。
  就算一直走下去,等在前方的也只有普通的日常生活。只有就讀上級學校的莉琳﹒馬菲斯的「沒有雷馮的日常生活」。
  這不是寂寞。
  是走投無路。
  「唷!」
  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莉琳回過了頭,眼前出現的人是席諾拉。
  「學姊?」
  「妳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呆呆站在這裡?」
  「啊,不……」
  不知該怎麼講才好的莉琳垂下了頭:
  「沒什麼……」
  「…………」
  莉琳想直接走回宿舍。為了不要讓席諾拉擔心自己,她想要裝出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表情,就這樣直接走回宿舍。
  不過,雙腿卻不聽使喚。
  「嗯~…………」
  「哇!」
  席諾拉突然把手放到莉琳頭上,接著把她的頭髮搔亂。
  「怎……怎麼了?」
  「我肚子餓了,陪我去吃飯。」
  「咦?」
  莉琳連說「為什麼?」的空檔都沒有。當她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時,已經被拖向了剛剛才走過來的路上。
  而且,被帶到的地方是跟用餐場所氣氛完全相反的酒吧……
  「學姊……我還沒成年耶。」
  「不要緊,這裡有果汁,而且餐點也很好吃。」
  這是一家只有吧檯的店。略微泛青的燈光照明,讓坐在身旁的客人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吧檯裡面是用普通燈光照明,所以能清楚看到老闆的身影。
  光線感覺起來就像隔間一樣。那是一種吧檯對側是現實,這一邊則是夢境般的感覺。
  「可是……」
  「沒關係啦!啊,老闆,弄點東西給我們吃吧。」
  「……我們是賣酒的店。」
  「哎呀,不用那麼拘泥啦!」
  「這不太好吧,真是的……」
  店主雖然面露苦色嘆了一口氣,還是伸手握住了平底鍋。
  「他是這家店的老闆,以前跟我一樣是高等研究院的學生。」
  「咦?」
  「不過因為他太愛喝酒,所以念到一半就離開學校了。」
  「還真是對不起喔!」
  「這樣也很好啊?人生嘛,就是要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過。」
  在說著這些話時,老闆已經做好了料理,是雞肉炒飯。
  「咦~太隨便了啦,至少也用蛋皮包一下吧!」
  「小鬼給我住口,還不快喝酒!」
  老闆說完後在兩人前方放了玻璃杯。
  「那……那個,我不能……」
  「我知道,這是沒有酒精的雞尾酒。」
  放在莉琳前方的是一杯青藍色飲料。
  (看起來對身體不太好呢。)
  如果說出這種話,老闆一定會不高興吧。
  可是……
  她也覺得夾雜店內照明的青藍色飲料,非常適合這個地方的氛圍。承接了吧檯內側泄漏出來的強烈光線,在飲料內散髮光芒的冰塊看起來就像寶石一般。
  咕~~~~
  「嗚!」
  莉琳的肚子叫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
  「不……不要笑我啦!」
  「哎,快吃吧。」
  被席諾拉取笑,又被老闆勸著的莉琳面紅耳赤地拿起了湯匙。
  一邊把雞肉炒飯送入口中,莉琳還是凝視著那杯雞尾酒。
  青色世界的藍色寶石。
  連坐在隔壁的客人面容也一片朦朧。感覺起來,自己就像在好深好深的水底一樣。那是一個萬物都虛無地懸浮著的模糊世界。
  只有吧檯對側明亮的可以看清楚東西。這是一個像是被老闆凝視,或者可以說是所有客人都凝望著老闆的神秘空間。
  就像走在養殖湖底下的水中隧道的感覺。
  (啊啊,這裡不是現實世界。)
  渾然天成的吵雜說話聲,有如跳入水中時傳入耳膜深處的水花聲。
  (好像松了一口氣呢。)
  胸口深處那股沉悶心緒彷彿融入了水中。
  雖然吃完了雞肉炒飯,但莉琳最後還是沒能喝下那杯雞尾酒。在雞尾酒中不斷回轉著的冰塊早已融化。老闆雖然說要幫自己再弄一杯新的飲料,她還是沒有辦法喝下去。
  一旦喝下去,自己就不能待在水世界裡面了。
  莉琳莫名產生了這種感覺。

  「哎呀呀~居然睡著了啊。」
  喝乾第三杯雞尾酒後,席諾拉才發現莉琳趴在桌上睡著了。
  「喂,下次不要帶未成年少女來這種地方啦。」
  「不是只有大人想喝到爛醉忘掉一切喔。」
  對面露無奈表情的老闆如此說道,席諾拉又點了第四杯酒。
  「痛苦會公平的造訪每一個人。在這種時候,大家都不想去感受現實吧?」
  「就算喝酒,事情也不會自動解決吧。」
  「她需要一點時間啦。」
  「哼,我想也是。反正又是妳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吧?妳這個人只要看到欣賞的人,馬上就會像小鬼一樣戲弄對方。」
  「有什麼不好呢,欣賞陷入戀情的少女很有趣啊!」
  「奇怪的興趣。」
  被老闆一句話頂了回來,讓席諾拉麵露苦笑。
  (插圖039)

  *

  在餐廳與雷馮等人道別後,夏尼德獨自走向鬧區。
  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去到常光顧的店家,在那邊跟一些認識的人閒扯消磨時間罷了。
  漫漫長夜。
  這就是夏尼德的煩惱根源。
  如果覺得夜晚太漫長,只要回去房間鑽進被窩裡睡覺就行了,他始終有這種想法。夏尼德不需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也沒有約好跟什麼人見面。
  他只是在打發時間罷了。
  打發時間的舉動不具任何意義,有意義的是待在這裡的行為。
  應該有意義吧,他想。
  離開店家後,夏尼德發現有街頭音樂家在演奏曲子。
  他與包圍街頭音樂家的人群保持一段距離,然後靠上打烊店家拉下來的鐵卷門,接著闔上雙眼無意識地聆聽著樂曲。
  在這種時候,夏尼德並不想引人注目。由於對抗賽之故,每個人都認得出夏尼德的臉。而且他在學校也經常被女孩子攔住,有時甚至會故意讓那些女粉絲們攔住自己,不過在這種時候卻沒有任何人向他搭訕。
  他讓旁人無法對自己搭訕。
  夏尼德自然的消去了自己的氣息。
  街上有包圍街頭音樂家的歌迷,販售自製復古飾品的人,看著那些精美小玩意的情侶,鍵盤電子樂與現場演唱摻半的音樂曲子。沒有透過麥克風的原始嗓音,音量比樂器聲來得略小了些。
  從夏尼德前方朝左右兩旁通過,不知要走向何方的人群。
  身在其中的夏尼德閉上雙眼,凝視著時間的流動。
  他拉長耳朵,靜靜地等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今天,那個時刻提早到來了。
  喀喀喀的悅耳高跟鞋聲響起。有如刻劃一定節奏般的規律聲音,讓夏尼德睜開了闔起的眼睛。
  光線射進黑暗視野,包圍商店街屋頂的照明令眼睛一痛。通過前方的人群中,也有剛才在常去的老店裡聊天的熟人,沒有發現夏尼德的他們就這樣離去了。
  夏尼德慢慢讓眼睛習慣光線,一邊等待那個時刻的降臨。
  一股黃金奔流正要經過前方。
  那是一頭金色長髮。卷度甚至帶有攻擊性的長髮,伴隨著她的步伐搖動著。
  下顎有如精磨刀鋒般銳利的她緊閉小巧鮮脣,目不轉睛望著前面,也只凝視著前方。
  她就這樣從夏尼德前方通過。
  兩人的視線沒有交會。
  如果發出叫喚聲,她會停下腳步嗎?
  也許會吧。
  不過就算阻止她的腳步,自己又能怎麼樣呢?
  答案已經存在。
  然而,他卻不曉得該不該實行那個答案。
  一邊嘲笑自己的優柔寡斷,夏尼德拉開了靠在鐵卷門上的背,然後朝她身後跟去。
  她以直線步伐穿過了鬧區。雖然被夜晚的人潮推擠,她卻沒有延遲自己的步調。
  她似乎決定好了要去的場所。
  (咦?)
  穿過鬧區,毫不畏懼地走入無人巷弄的背影,讓夏尼德暗自感到困惑。
  她總是在人潮擁擠的地方來回走動。從沙那其街到凱尼街,一直走到利荷斯克街是她的例行公事,但她今天卻來到了例行公事之外的場所。
  (不會吧……)
  感到緊張感不斷累積在腹部下方的夏尼德,更慎重的維持著殺剄。
  他保持著一定距離,在後方跟蹤著她的腳步聲。
  抵達的場所是郊外,離建築科實習場地很近。自己剛入學時,這附近也有幾間店家。雖然這裡位置偏遠沒什麼人潮,卻能享受到秘密基地般的氣氛,所以也擁有一定的人氣。
  然而當自己發現時,這裡的店家都一間間倒閉了。到頭來,這裡的人氣只有這程度而已。這也是因為學園都市每年都會更換新血,所以維持流行的時間非常短暫。
  就在夏尼德茫然的挖掘著過往記憶之際,突然傳出了爆炸聲響。
  走在前方的她停下腳步擺出架勢,聲音還很遙遠。躲進建築物陰影中的夏尼德,仍然維持著身上的殺剄。
  頭上掠過了凌厲氣息。
  (是雷馮吧?)
  他記得這道氣息。在那瞬間,夏尼德看見雷馮朝另一道影子身後追了過去,他不認識另一道氣息。
  他立刻從兩人消失的方向拉回視線。她也不再注意雷馮他們的氣息,而是朝聲音發出的方向奔去。
  夏尼德消去殺剄,以活剄強化肉體後,躍上建築物屋頂追在她的身後。
  她的目的地果然還是開過店的那一帶。之前賣水炮用板子的那間店面,連鐵卷門都被炸飛,都市警局的武藝家們全部衝了進去。
  強化視覺的夏尼德借由晦暗月光得到大白天般的光亮,並且確認了周遭狀態。
  有一名武藝家遭到都市警局包圍,不過對方卻輕易突破都市警局的包圍網,並且試圖逃離現場。當眾人追上去時,夏尼德在裡面看到了雷馮的同學,不過他並沒有伸出援手。
  夏尼德將視線集中在逃走的武藝家身上,好不容易才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是一名女性,年紀與雷馮差不多大吧。
  (……不是。)
  那不是她不該看見的情景。
  夏尼德感到安心,然後累積在腹部的緊張感也融解消失
  當他回過神時,背後出現了一道氣息:
  「你為什麼在這裡?」
  是她。在質問發出的同時,某個堅硬感觸也抵向了背部。
  沒有任何事,比被跟蹤的對手繞到自己身後還要愚蠢。雖然身處狼狽,夏尼德還是在心中嘲笑著自己的無能。
  (插圖042)
  「我只是喜歡晚上出來散步而已,妳也一樣吧。今天看到了有趣的東西,這個夜晚還真刺激呢,妳不認為嗎?」
  「我不覺得。這是一個充滿騷動,又令人不快的夜晚。」
  背部沐浴在凜然敵意下的夏尼德高舉著雙手,然後用這種姿勢聳了聳肩。
  他打算回頭時,背部被用力戳了一下。
  「不準動!雖然煉金鋼沒有解除安全裝置,但在這種距離下被刺,傷勢也會很嚴重喔!」
  即使遭到警告,夏尼德仍是回過了頭。
  他沒有被貫穿。
  對方手中握的是白金煉金鋼的突擊長矛。
  以銳利眼瞳盡情表現心中不悅的她,惡狠狠的瞪著夏尼德:
  「你為什麼在這裡?」
  她又重複了相同的問題。
  「我不是說我喜歡晚上散步嗎,潔娜?」
  「你有這種雅興嗎?」
  被夏尼德用小名稱呼,她——潔娜……妲爾潔娜臉上的表情更加不悅了。
  她是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第十小隊的副隊長。
  是夏尼德以前的同伴。
  「……夏尼德,你也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
  在夜晚的大樓屋頂,只有兩人獨處的場所中,夏尼德輕佻地將唯有彼此才聽得懂的質問當成了耳邊風。
  「…………」
  「我還是那句話。我是晚上出來散步碰巧經過這裡的,事情就只是這樣子而已。潔娜妳也一樣吧?」
  「……沒錯。」
  「我就說吧。既然如此,就是因為剛才的大騷動,我們才會在這邊不期而遇囉。」
  妲爾潔娜雖然露出懷疑神色,仍是放下了手中的突擊長矛。
  「那麼……這場大騷動似乎也平安解決了,那我要回去了。」
  眺望著逮捕行動已經結束的店面,夏尼德邁出了步伐。
  「夏尼德。」
  妲爾潔爾阻止了他的腳步: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們?」
  為了何故?又是為了什麼?當時重複過無數次的問句,被唐突的擺在夏尼德的面前。迪恩非常憤怒,妲爾潔娜也一樣,而且她很困惑。
  「妳不曉得嗎?」
  「就是不曉得我才問啊!」
  「真的嗎……?」
  「…………嗯。」
  夏尼德回頭望向了妲爾潔娜。只出現了一瞬間的怒火立刻躲回體內的模樣,讓他笑了起來。
  雖然發笑,但他還是什麼話也沒講。
  「為什麼……我們當時發過誓吧!我們三人不是要一起守護潔爾妮嗎,難道你忘記了?」
  妲爾潔娜以虛弱口吻指責夏尼德。
  「我沒有忘記。」
  「那又是……」
  「我會以我自己的方式,去實現當時的約定。」
  「就是跳槽到第十七小隊?」
  「應該就是這樣吧?」
  「第十七小隊比我們更能守住那個約定嗎?」
  「我不曉得,只不過……」
  「不過什麼……?」
  「潔娜,如果想要得到一切,到最後一定會失去一切的。妳如果一直堅持這種事,到頭來就會變得跟我一樣喔。」
  「你在說什麼?」
  夏尼德不再回應,徑自邁開了停下來的步伐,朝自己的宿舍筆直前進。
  妲爾潔娜沒有追上來。
  她在思考夏尼德口中的話語嗎?還是把那番話當做無聊戲言加以忽視,眼神依舊凝視著前方呢……
  她只要凝視著前方就行了,這是最適合妲爾潔娜的模樣。她只需拋開一切沉重的負擔,朝前方不斷突進就夠了。
  因為這樣最適合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
  「啊……真是的。」
  對這樣的她有所期待,還在後面跟蹤的自己實在太滑稽了。
  今晚的他,也沒有安穩入眠的自信。

   *

  突如其來的轟音立刻驚醒了妮娜。
  「怎麼了?」
  她一邊以活剄強化聽力注意附近動靜,一邊以最快速度換上了便於活動的衣服。一把抓過放在床邊的劍帶,粗魯的將它系在腰間後,妮娜馬上衝出了房間。
  對同樣被吵醒的室友發出移動到一樓的指示後,妮娜離開了宿舍。
  剄流互相碰撞的激烈波動,擊打著妮娜的全身。
  「我記得是這邊……」
  確認傳出聲音的方位後,妮娜跑了起來。
  她認得其中一方的剄流。
  (是雷馮吧?他在戰鬥嗎?)
  妮娜一邊奔跑,一邊把煉金鋼從劍帶中抽出並且復原成鐵鞭。
  在這樣的夜晚突然發生了這種事,妮娜完全搞不懂狀況。要叫人理解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發生戰鬥,實在是太勉強了。
  不過,雷馮正在戰鬥中。
  光是這點,就讓妮娜就有了非奔跑不可的理由。
  而且這股剄流的噴發程度實在太……一直到最近,妮娜才能勉強感受到這些變化。這也是雷馮想出來的訓練之助吧。
  這股剄流遠比雷馮在對抗賽時所釋放出來的能量更為激烈,對戰敵手發出的剄流也一樣巨大,或許對方比小隊員還要強悍。
  不,敵人肯定比小隊員強悍。
  雷馮孤身一人與這種對手交戰,這個事實令妮娜感到萬分焦急。
  「那傢伙為什麼……」
  這句喃喃低語沒能說到最後一字。
  「!」
  突然出現的氣息,讓急速奔馳的妮娜就這樣朝左方跳去。
  剛才還跑在上面鋪築過的道路炸了開來,這是衝剄。
  在地面滾動卸去奔跑產生的慣性後,妮娜立刻爬了起來。她雖然擺出架勢迅速環視了周遭情況,附近卻沒有襲擊者的身影。
  「是誰!?」
  妮娜發出吼叫聲,卻沒有得到答案。
  另一道破空聲響代替回應聲傳入耳畔。
  這次妮娜也用跳躍的方式躲開攻擊。在地面炸開的瞬間,她看到了被凝聚成塊狀的銳利剄流。
  (是箭?)
  把衝剄凝結成箭的形狀後射出?
  對方的武器是弓吧。
  那麼,敵人就不會在附近了。
  「這下麻煩了!」
  從攻擊方位中雖然可以大致掌握對手的位置,不過卻無法看到敵人的身影。話又說回來,以妮娜的衝剄程度,根本無法從這種距離發動反擊。
  而且即使試圖以奔跑的方式縮短敵我距離,對方也會採取一樣的做法拉開距離。花上一些時間也許可以擊退敵人,不過……
  在這段期間內,雷馮必須孤軍奮戰。
  妮娜想盡快趕到雷馮那邊。
  (既然如此……)
  她有了覺悟。
  點了一個頭後,妮娜一股作氣朝雷馮的方向飛奔。
  風動了。
  對方射出了箭。
  「喝啊!」
  妮娜以鐵鞭揮向迫近的箭。
  命中目標,爆炸波動籠罩了全身。被衝擊波炸飛的妮娜,就這樣滾倒在地面上。
  一邊揮去爆炸所引起的煙塵,妮娜立刻起身繼續奔跑。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金剛剄。
  是雷馮教自己的剄技防禦招式。妮娜雖然還不能完全靈活運使此招,但用來彈開弓箭的衝擊仍是綽綽有餘。
  「我沒時間陪你玩!」
  對著藏身於某處的弓箭手大聲怒罵後,妮娜又跑了起來。
  敵人再次射出疾箭。
  妮娜以鐵鞭揮開攻擊。被爆風炸飛的她再次跌落地面,然後又爬起來繼續奔跑。
  一邊重複著這些動作,妮娜一邊朝著前方不斷地飛奔。
  在第三次攻擊時,妮娜感到對方射箭的精準度發生了錯亂。沒有命中目標的箭,在妮娜身後炸了開來。
  她就這樣急馳而去。弓箭手似乎正在花時間重整亂掉的節奏。箭沒有射中妮娜,只能擊碎她周圍的地面。
  剄流互擊的波動突然消失了。
  「唔!」
  不好的預感掠過心中。
  弓箭手也不再射箭。妮娜提升速度不斷奔馳,尋找著中途消失的音源。
  那裡只剩下一片寂靜。
  附近全被爆裂的地面,訴說著剛才戰鬥的激烈程度。被砍掉的路燈斷面,不斷爆出點點火花。
  雷馮的背影就在眼前,看起來好像沒有負傷,妮娜這才松了一口氣。
  然而看著一動也不動的雷馮,她心中的不好預感仍舊沒有消失
  散落一地的物體中,有一樣東西是煉金鋼,那是雷馮的青石煉金鋼。呈現復原狀態的煉金鋼只剩下劍柄,其他部分全不見了。長劍看起來沒有呈現鋼絲狀態,而且劍柄也有著明顯龜裂。
  「雷馮……」
  「……咦?學姊?」
  雷馮一臉吃驚地回過了頭。明明走到這麼近的地方,他卻沒有發現到自己的模樣,讓妮娜暗自倒抽了一口氣。
  「學姊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台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妮娜盡可能的裝出了冷靜模樣,然後對雷馮提出了問題。
  「啊,呃……這個嘛……該怎麼講才好呢?嗯……」
  雷馮露出了略微困擾的表情,一邊偷看妮娜的表情,一邊顛三倒四的說明事情的經過。
  (啊……果然沒錯。)
  她幾乎沒把雷馮的解釋聽進耳中。
  看著雷馮的臉,妮娜感到心裡那片茫然而無法捉摸的飄渺感覺,終於變成了確信。
  發生某些狀況時,雷馮就會傷害自己。
  被幼生體襲擊時是這樣。
  孤身與老性體作戰時也一樣。
  幾天前,在廢都機輪室發生的事件也是這樣。
  面臨戰鬥,雷馮就會做出傷害自身的選擇。
  只有這個可能。
  而且……
  (他發現了嗎?)
  雷馮自己也發現了這件事嗎……不過,妮娜無法判斷。


  03 想法與現實


  隔天,雷馮一大早就去了煉金科。
  因為他要請哈雷替自己製作新的煉金鋼。
  「這次也壞的很徹底耶……」
  把甜麵包當早餐啃的哈雷看見雷馮拿來的煉金鋼後,吃驚的瞪圓了雙眼:
  「全部碎掉了嘛!」
  煉金鋼仍然是復原狀態。事實上,煉金鋼一旦被破壞到這種程度,就沒有辦法還原成基本狀態了。只剩劍柄的煉金鋼被放在哈雷專用的桌子上,只要用手指戳下去,粉碎部位就會像石片一樣輕易剝落。
  「這已經不能修了,重新再做一把還比較快喔。」
  「是的,拜託你了。」
  「嗯,我知道了。這邊還留著之前的數據,所以馬上就能做出新的煉金鋼。管理部那邊的手續,也交給我負責吧。」
  「啊,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再怎麼講我也是第十七小隊的裝備負責人啊。而且我也要過去辦登錄複合煉金鋼的手續……真是的,奇利克對這種事完全沒轍,所以一切瑣事都落到我的頭上。」
  哈雷聳聳肩,然後拍了手心喊了一聲「對了」。
  「趁現在把那傢伙拿過來調整好了!」
  「沒關係嗎?奇利克不在這裡耶。」
  「沒差啦,反正最終調整幾乎都是由我負責的,而且他馬上就過來了吧。」
  哈雷說完後,從研究室裡面的架子上抽出了煉金鋼。
  煉金鋼被交到手中後,沉甸甸的重量立刻傳向手腕。看樣子它的密度很大,應該有普通煉金鋼的三倍吧。
  「由於捨棄了抽換型式,所以肯定比上次那一把還堅固。只不過它有一個弱點,就是一旦決定了煉金鋼的組成比例,之後就不能再使用其他種組合了。像雷馮這種可以使出不同剄流的類型,還是之前那一把比較好用吧。而且你也可以事前讓每根煉金鋼都記憶成不同的形狀,再配合用途改變使用方式。」
  「不過,實際上我沒辦法那麼靈活的運用喔。」
  「是喔?嗯……」
  在說著這些話時,復原關鍵語的聲紋跟剄紋已經輸入好了,但剄紋只輸入了一種。
  「其實我想讓它記憶兩種形態的。複合煉金鋼的長處,就是可以借由煉金鋼的不同搭配,做出形態與性質的變化。不過在製作簡易版時,我卻無法加上這個設定。一旦加上去的話,就會跑出一堆BUG。」
  「沒關係啦,反正還有青石煉金鋼。」
  事實上,現在的狀況不允許在對抗賽中使用鋼絲,因此就算對複合煉金鋼做出這種要求,到頭來也是無濟於事。而且哈雷他們也還在開發對抗污染獸用的煉金鋼,所以雷馮並不介意這種事情。
  「那你復原看看囉。」
  在哈雷的催促下,雷馮將剄流灌入了複合煉金鋼。
  手中的煉金鋼夾帶著熱氣,接著瞬間改變了形狀。
  「……咦?」
  握在手中的新形態讓雷馮大感訝異。
  「這是……刀……」
  「是啊。」
  哈雷略感困惑的說道:
  「這是奇利克弄的。」
  「……不能改變形狀嗎?」
  「不行!」
  被不悅語氣否定後,雷馮回過了頭。雷馮有察覺到對方的氣息,也比哈雷更早聽見他過來時所發出的特殊聲響。
  「它最適合這種形態。」
  坐著輪椅的美少年,不高興的瞪著雷馮。
  「奇利克,難得你會那麼早來。」
  「因為我要在現場看這把煉金鋼完成最終設定。」
  一邊說話,奇利克靈巧地推著輪椅在雜亂的室內前進。
  「就分類而言,劍與刀雖被歸為同一類,但兩者的作用卻截然不同。劍招走斬擊分斷之勢,刀技則是以切割撕裂為主。斬斷物體的行為雖然一致,但做到這件事的必要動作卻不一樣。你的斬擊動作屬於切割撕裂的方式。之前那把武器雖然做成刀的形狀,但鋒刃卻是以劍為基礎。這把煉金鋼不同,是在完美撕裂物體的前提下製作出來的武器。」
  奇利克凝視著雷馮手中的複合煉金鋼,一邊淡淡的低聲說出這番話。
  「我把老家秘藏的名刀的各項數據,輸進了這傢伙裡面。普通煉金鋼雖然無法重現名刀的威力,但這柄複合煉金鋼應該可以達到差不多的程度吧。這是讓你登峰造極的完美武器,得到這種武器的你,有什麼不滿嗎?」
  「不是的……」
  「那你有其他不滿嗎?」
  雷馮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你擁有的實力,足以立身於所有武藝家都渴望達到的領域。話雖如此,你卻不肯使出全力,這一點讓我感到很生氣。」
  輪椅發出嘎嘰聲響。仔細一看,奇利克正緊緊握著輪椅的把手。
  雷馮看見了在他體內流動的微弱剄流。能量流動的很遲緩,剄流顏色也很混濁。
  他的剄脈產生了異常,程度雖然不致於喪命,但或許跟不良於行的情況有所關聯。是發生了讓雙腿殘廢的事故,剄脈才會出現異常,還是剄脈的異常讓雙腿殘廢……這個問題雷馮無法問出口,奇利克也不打算解釋。
  不過奇利克臉上,明顯流露出對這件事打從心底悔恨的表情。
  「你在這種地方沒必要使出實力吧,不過跟污染獸戰鬥時也一樣嗎?對你來說,連污染獸也是用不著拿出實力的對手嗎?」
  雷馮與老生體的戰鬥,是與死亡相鄰的戰鬥。
  他沒有理由不拿出實力。
  可是……
  「……你為什麼抗拒刀到這種地步?」
  「我沒有抗拒……」
  「不,你就是有。」
  奇利克否決了雷馮的軟弱反駁。
  「即使以刀戰鬥才是你的本質,你還是選擇了握劍。這個事實如果不是你拒絕使刀的證據,那什麼才是呢?」
  『雖然我很好奇你不用刀的理由……』
  昨夜,海亞說出了這樣的話。他是養父的師兄培育出來的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團長。他擁有的實力,足以擔任在無數戰役中生存下來的傭兵團團長。
  那把鋼鐵鏈金鋼的刀。
  與養父戴克爾.賽哈丁一樣的武器
  連動作也一樣,從疾影連接下來的高速攻擊,是戴爾克最得意的攻擊模式。
  這個動作不禁讓雷馮想起,自己在古連丹的一切。
  自已以刀戰鬥的本質。
  事情就是這樣。雷馮第一次握到的武器就是刀,他一直以木製模擬刀進行對打練習。
  這就是雷馮成為武藝家的開端。

  「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麼?」
  突然被人搭話,雷馮慌張的確認了自己的所在場所。
  他在前往練武館的道路上。離開哈雷他們的研究室後,雷馮就這樣來到了這裡。
  雷馮眼前是妮娜望著自己的臉蛋,就在咫尺之間:
  「啊……啊……不,沒什麼事!」
  被極近距離嚇一跳的雷馮向後退了一步。然而妮娜沒有讓他繼續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難道昨天那件事讓你身體不舒服嗎?你有發燒嗎?」
  妮娜擔心的握起雷馮的手腕,又把另一隻手放上他的額頭。
  「我沒事,沒事啦!」
  手心冰涼的感觸又讓雷馮退了一步。
  「嗯,你的確沒發燒。那你在想什麼?」
  「呃,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沒這回事吧。我都走到這麼近了你還沒發現,這不是很奇怪嗎?」
  「咦……我覺得沒那麼奇怪吧。」
  「就是有。」
  看樣子,今天是自己的意見不被認可的日子呢。不,仔細想想,雷馮在這種時候說出口的話,有人相信過嗎?
  (……還真的沒有呢。)
  從小開始,雷馮不加思索說出口的否定事實的謊言,從來沒人相信過,這實在令他感到悲哀。
  「那麼,你今天在煩惱什麼呢?」
  結果,兩人在第十七小隊的訓練室吃起了午餐。在路過的店家買了便當,又在練武館的休息區買了飲料後,兩人在訓練室一端打開了便當用餐。
  「不,我沒事啦。」
  「別說謊。」
  「是真的啦……」
  「我不信。」
  「我都說沒事了……」
  「還不從實招來。」
  對方完全無視自己的抵抗。
  自己煩惱的模樣被別人看到,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雷馮逃避似的吃著便當默不作聲。
  嘴巴裡有東西的時候,不管被問到什麼問題,都可以不用回答。因為妮娜的家教甚嚴,所以她很討厭邊吃邊講話的行為。就連哈雷昨晚因為夏尼德那句話嗆到的舉動,都惹來了她的不悅表情。
  「……吃完飯後,一定要你說出一切。」
  妮娜對藉著吃東西逃避問句的雷馮低聲說道。
  (拜託,是誰都好,快點進來吧!)
  雷馮懇切的祈求著。
  不過還沒來的人有菲麗與夏尼德,再來是哈雷。
  菲麗與夏尼德是遲到大王,因此雷馮並不認為自己吃完飯後他們就會出現。雖然還有哈雷,但他說自己要幫雷馮製作新的青石煉金鋼會晚一點到,所以這一邊的希望也很渺茫。
  (……沒望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坦白說出一切了,事情大概會變成這樣吧。根據目前為止的經驗,雷馮相當明白這時的妮娜很強悍。因為她毫不吝惜付出的努力,讓自己產生了非說出心事不可的想法。
  「為什麼學姊這麼在意我在想什麼呢?」
  在午餐的空檔中,雷馮低聲說出了這個問題。
  「這……這是當然的吧……」
  妮娜不知為何微微仰起身軀拉開距離,然後接著說道:
  「因為你是我的部下。」
  跟雷馮猜想的一樣,她以這種回答下了斷言。面對毫不拖泥帶水的漂亮斷言,雷馮連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咦?)
  不過,妮娜今天的反應有點奇怪。
  斬釘截鐵的下了結論後,妮娜捂著嘴巴把臉別了開來。
  「……嘴巴裡還有東西沒吃下去嗎?」
  「才不是,你這個笨蛋!」
  妮娜生氣了。
  兩人就這樣以背對彼此的感覺吃著午餐。
  吃完便當後,又有一連串的問題等著炮轟自己吧。一想到這裡,雷馮進食的速度就慢了下來。不過悲哀的是,這種程度的分量,兩三下就被健康青少年的胃袋解決了。
  妮娜也吃完便當了。
  (糟糕……)
  雷馮垂死掙扎似地慢慢喝著剩下的果汁拖延時間。就在此時,有人敲了訓練室的門。
  妮娜回應敲門聲後,門被推了開來。
  「這裡已經有人來了啊,真是太好了。」
  「佛梅德學長?還有……」
  滿臉不甘願的娜爾姬,跟在佛梅德身後進入了室內。
  「而且還剛好是你們兩個。現在方便嗎?」
  「嗯,沒關係。」
  妮娜點了頭,把兩人請了進來。
  「要談的事情是?」
  「我不想太招搖,就長話短說吧。」
  佛梅德說完後瞄了身後的娜爾姬一眼,娜爾姬臉上的不滿表情仍舊沒有改變。
  「啊~首先,我同意隊長之前提出的要求。」
  「真的嗎?
  所謂的要求,除了妮娜親自去都市警局本部勸娜爾姬加入第十七小隊的事情之外,雷馮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與妮娜一樣慢了半怕才露出驚訝表情的雷馮,對佛梅德與娜爾姬做了確認。妮娜看來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因為娜爾姬的態度,很明白的表示這件事並非出自她的本意。
  「嗯,不過有附帶條件。」
  「果然。」
  「如果妳不同意我們的要求,那不好意思,讓娜爾姬入隊的約定就要取消了。真要說起來,她本人也沒有這個意願就是了。」
  「……雖然我真的很想要她入隊,不過本人沒幹勁的話,反而會讓小隊的戰力下降。」
  妮娜明白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沒幹勁這一點而言,第十七小隊無庸置疑是全小隊中的第一名。率領這種隊伍的妮娜,說起這番話也特別有說服力。
  「唔,我了解。不過如果妳答應我們的請求,我相信這傢伙也會拿出幹勁來。而且如果妳覺得她派不上用場的話,就把她踢出小隊吧,我們談好的條件也可以一拍兩散。」
  「課長!」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聽好了,警察的工作中也有臥底搜查任務。如果不確實執行,是會鬧出入命的。學園都市雖然沒有那麼危險的調查任務,不過妳將來打算從警的話,就算加入小隊也沒有損失。一旦潛入敵方陣營後,就要忠實完成自己臥底身分的任務。別人叫妳拿出幹勁,妳就要拿出幹勁,辦不到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被叱責語氣告誡的娜爾姬垂下了頭。娜爾姬在梅珍兩人面前總是一副大姊氣派,現在卻像一個挨罵的小孩。雷馮又意外又驚訝的看著這樣的她。
  「……那麼,回到剛才的話題吧。」
  咳嗽清了清喉嚨後,重新整理好心情的佛梅德面向妮娜。
  「那麼,要談的事是?」
  「嗯,首先是昨天的事情。雷馮,多謝你昨天的幫助。」
  「可是我讓對方逃掉了……」
  佛梅德低頭道謝的舉動讓雷馮感到很不自在。
  「哎,這也沒辦法囉。我們原來的目的就是要逮捕那些假學生,再說我們也沒收了一定程度的違禁物品。」
  話說到這邊,佛梅德對妮娜說明了昨晚沒收的物品。
  「是違禁酒啊……現在提起這件事,也跟接下來要講的話題有關嗎?」
  「沒錯,跟違禁酒有關。」
  「不會吧……你認為小隊員中,有人使用這種東西嗎?」
  面對大驚失色詢問自己的妮娜,佛梅德沉重的點了頭:
  「就是這樣。」
  「這太荒謬了,小隊員怎麼可能會使用那種東西……」
  「不可能嗎?就算潔爾妮目前陷入危機也一樣?」
  「唔……」
  「如果失去現在開採的礦山,潔爾妮就玩完了,今年的武藝大會就是關鍵。大部分隸屬於小隊的人,愛校心都很強烈。一旦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沉重壓力,就算有人忍不住使用違禁酒,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一邊對這番話感到贊同,雷馮一邊聽著佛梅德說話。違禁酒……也就是所謂的剄脈加速藥,本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製造出來的產物。
  「……這只是假設罷了。」
  妮娜似乎不想承認這個理論。
  「沒錯,這只是假設,說不定最近成績不佳的武藝科學生會使用這種違禁物品。或許有靠著沒根據的自信,就以為剄脈加速藥的副作用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笨蛋使用違禁酒。不管哪種想法,都只是假設而已。不過如果說到哪一邊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的話,我會把籌碼壓在前者身上。」
  「……你有證據可以證明小隊員可能使用違禁酒嗎?」
  「……調查違禁品的走私途徑時,我得到了一個確切的證據。把貨物直接堆在流浪巴士內就過來的話,是無法逃過我們這邊的檢查的,不過這是對方打算販賣的情況。如果不是以這種形式,而是以私人包裹的方式寄送,而且還是少量多次的話,檢查就會松得多了。偽造學生證能夠欺騙的只有人的眼睛,沒辦法連電腦都騙過去。既然如此,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就會使用到正牌學生的地址,將東西寄到正牌學生那邊,接著再把貨送到假學生那邊集中。我調查了這一年的個人信件、包裹以及所有記錄,針對收件頻繁的人做了調查。其中有六名學生收的郵件特別多……」
  說到這裡,佛梅德停止說話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調查,沒有妳幫忙就做不下去了。我希望妳能讓娜爾姬入隊,默認並且幫助她調查有嫌疑的小隊。」
  「我答應。」
  「這樣好嗎?妳可以稍微考慮一下……」
  「沒必要。既然你有證據,我就幫助你。」
  「如果對方為了守護這座都市才使用違禁酒,妳會怎麼做?」
  面對妮娜毫不猶豫的回答,佛梅德丟出了更沉重的問句:
  「如果身為守護者的武藝家志氣讓他們走上了這條道路,妳會怎麼做?就算他們違反法律,但那種行為只是因為危險才被禁止罷了。如果他們認為這座都市已經走投無路才使用違禁酒的話,妳會怎麼做?潔爾妮的確沒有退路了,如果他們打算犧牲自己拯救這座都市,妳又會怎麼做?」
  佛梅德為何要問妮娜如此深刻的問題?雖然他問的對象可能不只是妮娜,也包括在現場的自己。但是雷馮卻不明白在此時此刻提出這種問題的理由。
  過了半晌,他才慢慢了解。
  佛梅德想趁早解決將來必定會到來的矛盾糾葛。
  在這種情況下,雷馮不曉得自己會怎麼做。
  雷馮只是望著妮娜,他只是凝望著妮娜,看她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為了拯救某物而犧牲自己,就算是譬喻,聽起來也很美麗動人。不過這畢竟只是自以為是的想法罷了,只是選擇了可以輕鬆逃避眼前難關的方法而已。我要守護這座都市的一切,但我不會犧牲任何人。
  我要守護一切,包括我自己。」
  徹頭徹尾的坦率想法,貫穿了雷馮眾人。
  「……我從沒聽過這麼任性的話。」
  佛梅德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不過我也是頭一次聽到這麼激勵人心的話。我誠心誠意的希望妳能幫忙。」
  「我了解了。」
  妮娜與佛梅德握了手完成交易。
  「那麼,對方有……」
  「……六個人。我說過了沒?其中五人的名字是……」
  佛梅德一一說出了五人的姓名。
  聽到那些名字後,妮娜整張臉都僵住了。
  「怎麼可能……」
  「五人收到的包裹,都是從同一座都市寄出的。不過那裡卻不是五人的故鄉,而是第六個人的故鄉。第六個人的名字是……」
  雷馮也記得那些名字,他們都是小隊員吧。雖然印象模糊,不過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妮娜答應佛梅德要求前,就應該知道這件事才對。
  既然如此,為何要露出震驚表情……
  仔細思考後,雷馮總算想起那些人的名字是隸屬於哪個小隊,臉上也出現跟妮娜一樣的表情。
  是第十小隊。
  「迪恩.丁。」
  雷馮腦海中浮現了光頭青年的臉龐。

   *

  一直在耳邊聽著舒服的睡眠呼吸聲,就某種意義而言可以說是酷刑。
  「真是的……」
  對著不停誘發睡意的鼻息聲如此低語,走在夜路上的哥爾尼歐,正要回自己位於獨棟公寓的房間。
  小隊的訓練結束,也吃完晚飯的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香媞理所當然的坐在肩膀上,將下巴靠在哥爾尼歐頭上的她,口齒不清地說著夢話。不曉得她會不會流口水下來,哥爾尼歐擔心的想著。
  在訓練時用盡所有體力的香媞,一吃飽就想睡了。雖然哥爾尼歐從香媞入學後就開始跟她往來,但她那副既像野獸又像小孩子的模樣,卻始終沒有消失的跡象。
  「真受不了……」
  他一邊低語一邊進入公寓。爬到自己房間的那層樓後,哥爾尼歐直接通過了房門。
  香媞的房間就在隔壁。按鈴叫出香媞同鄉的室友後,哥爾尼歐把在肩膀上睡覺的她交給對方,接著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他立刻感受到一股不自然的感覺。
  哥爾尼歐緩緩將門帶上。不過他沒有把門鎖上,而是從劍帶中抽出卡片型煉金鋼後並且插入腕帶,讓煉金鋼隨時都能復原。
  「是誰?」
  他提高活剄,讓身體進入隨時可以作戰的狀態後,對房間內部發出了聲音。
  「……嗯,勉強合格啦~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在開門前就發現我呢。」
  聲音是從客廳傳出來的。
  「我問你到底是誰!」
  客廳的燈亮了起來。哥爾尼爾慎重的在走廊上前進,然後進入了客廳。
  沙發上坐了一名少年。
  那位少年前方的桌上散亂著一堆速食紙袋,而他本人正一手抓著零食,一邊用吸管喝著飲料。
  覆蓋左半邊臉龐的奇異刺青,躍進哥爾尼歐的眼簾。
  「我馬上就會解釋一切,你先坐下來放鬆一下吧~」
  「這裡是我的房間。」
  紅發少年坦然自若的態度中不帶任何敵意。話雖如此,卻也沒有令他解除戒心的理由。哥爾尼歐佇立原地俯視著那名少年……也就是海亞。
  「還有,躲在廚房的女人,給我出來!」
  「……啊。」
  「別人都叫妳出來了。」
  被海亞這麼一說,從鄰近客廳的廚房陰影中走出一名少女。那是個與海亞年紀相當的少女。一頭金髮的她身形纖細,鼻子旁邊長了一點雀斑,臉上還掛了一副大大的眼鏡。
  握在她手中的弓解除了復原狀態,體積也愈縮愈小。
  「繆琺的殺剄還是太嫩了~」
  「……對不起。
  「對弓箭手來說,不能隱藏氣息會很慘喔。我有叫妳每天都要練習吧~乾脆去當跟蹤狂好了。」
  「我我我……我辦不到這種事。」
  叫做繆琺的少女,拚命搖著頭否定海亞的話。
  「如果妳有發現自己的菜,就去試試看吧。這樣不但能觀察對方一整天,還可以順便訓練殺剄,可說是一舉兩得喔~」
  「這種行為……這種事……」
  海亞愉快的眺望著滿臉通紅不停搖頭的繆琺。
  「……你們到底是誰?來到這裡的目的,應該不是讓我看這場鬧劇吧?」
  「嗯~只是這樣的話就輕鬆多了呢~不過很可惜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我的名字叫海亞.薩林邦.萊亞。」
  只要是古連丹出身的人,必定會對中間的名字產生反應。哥爾尼歐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對方來歷,並且提高了警戒。
  「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嗎?」
  「我是第三代首領~這個女孩叫繆琺,是我第一次指導的武藝家。」
  「請……請多多指教。」
  「唔……」
  以沉吟般的音調回應點頭打招呼的她之後,哥爾尼歐將視線移回海亞身上:
  「……傭兵團來學園都市做什麼?學生會長該不會雇用你們吧?」
  「這樣說也對~……不,應該說是這樣就好了吧?嗯~我有一點後悔呢。算了,這點損失,之後就能補回來囉。」
  這種悠哉語氣惹來了哥爾尼歐的不悅:
  「那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不是來這裡做生意的~我來這裡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幫助我們。沃爾夫修丁那個前任天劍繼承者似乎不曉得我們的事,所以我才來這邊找你~」
  「幫助?你們的事情又是……?」
  「所謂的幫助,就是希望你能提供情報~最熟悉某座都市的人,當然是那座都市上面的人囉~所謂的事情就是……雖然我猜你應該曉得啦,不過情況到底如何呢?身為古連丹武藝名門魯肯斯家族的二少爺,就算知道這種事也不奇怪吧~?就是傭兵團創設時的那個神秘傳說啊~」
  「……不會吧。」
  「喔,你知道嘛~」
  「是真的嗎……?所謂的廢貴族。」
  哥爾尼歐無法置信的看著海亞。
  在大哥成為天劍繼承者時,哥爾尼歐才初次耳聞這個名詞。當時祖父正在對大哥講這件事,自己則是站在一旁順便聽見了。
  「毀壞都市所誕生的瘋狂力量……」
  祖父是這麼說的。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就是為了尋找這股力量,才會離開都市來到外界。
  「我以為那只是一個無聊的故事……」
  「如果只是無聊的故事,初代首領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怎麼可能,廢貴族真的存在嗎?」
  「你還真多疑耶。嗯,不過廢貴族不在潔爾妮這邊,而是在旁邊那座被徹底毀滅的城市裡~我們雖然潛入裡面調查,卻什麼也沒有發現~我們猜想它可能跑到這邊,所以也跟著過來了~」
  「那座都市裡……」
  哥爾尼歐突然想起某事。
  「……這麼一說,第十七小隊的念威操作者好像發現什麼了。」
  「喔?」
  當時第五小隊的念威操作者沒感應到任何存在,再加上發現者跟雷馮一樣都是第十七小隊的人,所以哥爾尼歐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過,假使廢貴族真的存在的話。
  「都市滅亡卻仍然存在的瘋狂電子精靈……這種東西怎麼可能存在於世……」
  「我也沒辦法,它就是存在啊。算了,反正連我自己也半信半疑,而且也不曉得該如何找出來才好~」
  「呃……團長。」
  至今為止始終保持沉默的繆琺怯生生地舉起手,請求發言的許可。
  「幹嘛~?」
  「那個……發現它的人,是第十七小隊的念威操作者吧?要不要請對方幫忙呢?費爾瑪斯只能找出粗略的方向,而且也不可能請費爾瑪斯到這裡來……」
  「這個提議不錯~哥爾尼歐,那名念威操作者是誰呢~?」
  「她叫菲麗.羅斯,是這裡的學生會長的妹妹。」
  「學生會長……是實際支配這裡的人嗎?」
  「沒錯。」
  「事情愈來愈輕鬆了呢~」
  做完確認後,海亞露出了狡獪笑容,接著又從哥爾尼歐身上問出了許多潔爾妮的情報。

   *

  當天,把娜爾姬介紹給剩下的三名成員後,眾人跟平常一樣把練習時間用在基礎訓練上。而且妮娜也告知了大家,預定在後天舉行的強化集宿要中止的決定。
  在把球灑在地上並試著保持平衡的訓練中,娜爾姬不斷地跌倒。面對這樣的她,雷馮在可能的範圍內給了建議。兩小時後,娜爾姬總算能在室內快速來回走動了。
  再來就是站在球上面互相對打的練習。雖然以緩慢動作套招,娜爾姬還是跌倒了無數次,但她最後還是完成了訓練。
  訓練告終之時,娜爾姬已經滿身大汗軟癱在地上了。
  「妳不要緊吧?」
  隊員各自解散前往淋浴間時,雷馮把運動飲料遞給了動彈不得的娜爾姬。
  「……雷頓每天都做這種訓練嗎?」
  「今天還算輕鬆呢。」
  今天沒有進行對打硬球的訓練,事實上練習也沒麼激烈。話雖如此,也不是毫無實質內容的練習,基礎練習很重要。特別是比賽即將來臨的現在,與其勉強學習新技巧,倒不如提升現有的技能等級
  「真累人。」
  娜爾姬喃喃低語,一口氣喝乾運動飲料後擦乾了嘴角。
  對她而言,這種嚴苛練習根本不是她自願的。娜爾姬加入小隊的理由,只是為了監視第十小隊,並且伺機取得他們使用違禁酒的證據罷了。
  「我現在能體會雷頓有多強了。我明明累成這樣,雷頓卻連一滴汗水也沒流下。」
  「不過,娜姬妳不想當小隊員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我是武藝家,而且當都市警察也必須擁有高強本領。有時候也會碰到要以暴制暴的狀況,所以還是需要強大的實力。」
  調勻呼吸的娜爾姬大大嘆了一口氣:
  「待在這裡有其意義存在,那就是變強,每個武藝家都能認可的理由就是這個了吧?我也明白弱小的武藝家有多悲哀,不過我還是無法認可這個理由,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裡的想法就是了。」
  「……我懂。」
  雷馮可以隱約體會她的想法。
  「我以前也是拚了命想要變強,因為我有非變強不可的理由。為了達到目標,我曾經非常努力。不過來到這裡後,我失去了努力的理由,所以覺得有點困擾。」
  他要賺錢讓院裡的大家都能吃飽,為了這個目的,雷馮變強了。然而這種心情卻在不知不覺中暴走膨脹,對象也擴大成古連丹的所有孤兒……話雖如此,雷馮還是擁有支撐自己的理由。
  「不過,雷頓還是留在這裡沒離開嘛。」
  「嗯,是沒錯。」
  「雖然雷頓也是因為種種身不由已的理由才會加入小隊,不過你現在還是好好的待在這裡啊。你留在小隊裡面,而且也很努力吧,我覺得你看起來比以前有幹勁多了。」
  「妳說得對,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了。」
  「……今天的雷頓有點奇怪呢。」
  娜爾姬歪著頭仰望著雷馮:
  「你有什麼煩惱嗎?」
  「嗯,我不要緊的。」
  「那不是別人問你有沒有煩惱時的答案喔,雷頓。」
  「嗯,所以我說我不要緊。」
  「你有煩惱吧,是什麼事?是不能對我說的困擾嗎?」
  「沒有到煩惱的程度啦。那只是一種絕對不能讓步的心情……吧?跟這種情緒發生衝突的我,覺得心裡有點亂罷了。」
  雷馮意識到腰際劍帶的重量。如今那邊正吊著兩根煉金鋼,一根是哈雷重新作好的青石煉金鋼,另一根則是奇利克替自己製造的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它擁有刀的形態。
  「……這不就是煩惱嗎?」
  「是嗎?」
  「如果這不是煩惱的話,世界上就沒有所謂的煩惱了。」
  「嗯——」
  這種感覺也許真的是煩惱吧,不過如果是煩惱的話,要如何解決才好呢……他覺得困擾自己的情感不是可以這麼想的東西。
  唯一真實的是雷馮不願握刀的心情。
  可能的話,他不想放棄這種心情。
  奇利克口中成為最強之人的可能性。對武藝家而言,擁有一身高強本領非常重要。為了守護都市,才會有這種能力誕生,雷馮也同意這種想法。他非常了解,本身不夠強大就無法保護身邊的事物。
  他也很清楚力量無法守護一切。
  他可以想象,弄壞身體無法戰鬥的感覺對武藝家來說,是多麼的焦躁難耐。不過自己一定無法理解,因為雷馮是擁有強健身軀的武藝家。
  對奇利克來說,雷馮或許是一個礙眼的存在。
  將這種焦躁心情投射在自己身上,讓雷馮感到很困擾。然而奇利克的這種心情並不是歇斯底裡,而是誠實的願望。他心中仍殘留著渴望變強的影子,並且試圖引誘雷馮走上武藝家的必經之路。
  奇利克只是把以刀為形體的簡易型複合煉金鋼當做路標,放在那條大道上罷了。而且他還對自己提出「這條路明明沒錯,為什麼不走上來呢」的問題。
  雷馮有理由。
  他可以說明為何自己不前往那條道路的理由。
  可是就算說出那些話,會有人贊同自己嗎?不,或許會有人贊同吧。
  而且贊同的人接下來一定會說出這種話。
  「可是,我說雷馮啊……」
  他不想聽到這種話。
  「久等了~」
  哈雷心情愉快的聲音傳遍整間訓練室。與娜爾姬正式做完自我介紹後,哈雷就把那兩根煉金鋼交給了自己,所以雷馮以為他會直接回去研究室。
  「怎麼了嗎?」
  「沒什麼啊。有新人登場,就表示我會常常出現吧。」
  哈雷一臉興奮,手中拿著武器管理課的文件。
  「我得準備娜爾姬的武器才行啊。」
  「啊,不……我用這個就行了……」
  娜爾姬正要取出插在劍帶上的煉金鋼給哈雷看,但他搖了搖頭說道:
  「那是都市警察的武器吧?比賽中不能使用有警徽的武器,不是嗎?」
  「啊,可是……」
  「好啦好啦,妳想要什麼武器,我就做什麼武器囉。走吧。」
  哈雷眼中閃出光芒,抓住娜爾姬的手硬是把她拖向了研究室。
  「哪種武器好呢?果然還是警棍系的武器比較順手吧?既然如此,就做得比妮娜那把更短,讓它耍起來靈活一點比較好使用。啊,話說回來,妳纏在腰上的東西是什麼?捕縛繩?唔——是捕縛術啊。還滿有趣的嘛。」
  娜爾姬被帶離了現場,就像被哈雷海嘯般的連續質問衝走似地。她雖然以眼神向雷馮求救,但雷馮除了說「請節哀」外,什麼也做不到。
  「那麼……」
  娜爾姬也離開後,室內只剩下自己了。
  雖然娜爾姬已經離開,還是不能無視佛梅德的請託。
  「我也只能去做了。」
  喃喃低語後,雷馮以殺剄消去了自己的氣息。

   *

  隊長向大家介紹娜爾姬時,她就明白了這件事。
  「我好像被蒙在鼓裡呢。」
  在淋浴室衝掉汗水後,菲麗獨自離開了練武館,看起來今天不可能跟雷馮一起回家了。而且菲麗覺得在這裡等待的舉動也不像自己的個性,所以她邁開步伐離開了這個地方。
  為什麼會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呢……只要看雷馮的表情就能明白。那個老實人就算不說出口,也可以從他臉上看出有事瞞著自己。
  真是無趣啊。雖然無趣,但自己要主動開口詢問嗎……真是不甘心。
  她雖然想使用念威查出真相,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菲麗有自信將念威端子放在妮娜或娜爾姬身邊而不被她們發現,但這一招肯定對雷馮不管用。
  如果是平常的雷馮,或許還有可能。不過一旦他進入戰鬥狀態的話,一定會立刻發現念威端子。開始戰鬥的雷馮感覺非常敏銳,就像能察覺自己周團的一切氣息流動一樣。
  在這種狀態下,如果菲麗的念威端子在他身邊的話,會變成怎樣呢……
  單純被迎擊還好一些吧……
  菲麗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離開練武館朝路面電車的車站前進。寫著練武館前的車站站牌孤零零的站在馬路上,沒什麼人會在那邊停留。幾乎沒有乘客會在這站搭車。為了冷卻因訓練而變熱的身軀,許多武藝家都會直接跑步回家。妮娜,甚至是那個打混大王夏尼德都一樣。雷馮跟菲麗一起回家時雖然會在這裡搭車,但他自己回去時大概也不會在這裡搭車吧。
  其他小隊的念威操作者也不太常來這裡搭車。雖然無法以剄流強化肉體,但為了增加在戰鬥中的抗壓性,很多人都會鍛煉身體。就算不能一路跑回到自己的房間,也會在回家的路上慢跑。
  每天搭電車的人只有菲麗。
  特別是傍晚,多數學生都會往自己房間或是有遊樂場所的區域移動的時刻,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幾乎只有菲麗。
  所以孤零零突出在地表的車站上,有人先在那邊等車的難得景像,讓菲麗感到了一股不自然的感覺。
  遮雨蓬下方唯一一張的長椅上,坐著一個擁有顯眼紅發的人物。
  菲麗對這個人完全沒印象,而且對方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稀奇。這種時間幾乎不會有人穿便服在這種場所出現。下課時間雖然可以穿便服,但刻意換上便服來到這裡的行為實在太怪異了。再說,那個人的腰際大剌剌地系著吊有煉金鋼的劍帶,這很明顯的違反了校規。除了得到特別許可的學生外,私底下持有煉金鋼的行為是被禁止的。一旦被發現,會被處以在家中反省一周的處罰。
  菲麗雖然懷疑會有多少學生遵守規定,但她也沒看過像這樣光明正大違反校規的學生。
  而且,她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在路面電車還沒來之前,不要接近對方比較好吧。不,也許坐下一班車比較好……菲麗如此想著。雖然有什麼萬一的話,只要做出反抗就行了,不過也沒必要勉強自己接近危險。而且這個時間的路面電車內幾乎不會有其他乘客,菲麗對於跟那個男人共處密閉空間的情況,產生了生理上的排斥感。
  繼續呆站在這裡也很不自然,菲麗轉過身子準備走回練武館。她在腦海角落中想著,總算有理由跟雷馮講話了。
  「妳是菲麗.羅斯嗎?」
  對方在不知不覺中站到了自己身後。
  「!」
  菲麗向前一躍拉開距離,向後轉身的同時從劍帶抽出了煉金鋼。重晶煉金鋼復原了,她手中出現了一柄以鱗狀花瓣構成的短杖。
  「喔,等一等。我沒有惡意啦~」
  男子高舉雙手錶示自己沒有敵意,煉金鋼也收在劍帶裡沒有抽出。
  即使如此,菲麗仍是展開了念威端子,一邊拉開了某種程度的距離。那是一段突然發生狀況,菲麗也可以立刻對面前武藝家做出反應的距離。
  臉龐左半邊紋著刺青的怪異男子報上了姓名,他是海亞.薩林邦.萊亞。
  「這麼遠沒辦法談事情啦~」
  「我在這裡可以聽到你的聲音,你也可以聽到我的聲音。」
  海亞沒有對耳邊傳來的聲音感到驚訝。菲麗把一枚念威端子移到了他身邊。
  「而且我已經在那枚端子內埋入了念威爆雷。它會對剄流產生反應,一旦爆炸可不是鬧著玩的。」
  (插圖066)
  她並不認為一枚念威爆雷就能克制武藝家的速度。菲麗在海亞與自己的直線距離,兩人周圍以及自己周圍,都布滿了埋入念威爆雷的端子。
  「妳真謹慎耶~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我還真想把妳挖來團裡呢。」
  「我慎重地拒絕你的提議。」
  「哎呀!」
  「你到底有什麼事?」
  「嗚哇……該怎麼說呢,我最不會應付妳這種類型的人啊~」
  「我也不想被你喜歡。」
  路面電車在海亞背後的車站停下,某個人從打開的車門中走了出來。
  「菲麗!」
  發出叫聲的人是卡利安。
  「啊啊,你總算到了~」
  海亞如釋重負的迎接跑過來的卡利安。在哥哥身旁站了一個菲麗也沒見過的眼鏡女孩。
  「你居然先走一步,這樣會造成我的麻煩啊。」
  「談生意的手腳愈快愈好囉~不過你妹妹很強硬呢,簡直像一隻不友善的貓~」
  「她只是怕生而已。」
  卡利安這一句話踩到了菲麗的地雷。
  「……這些人究竟是誰?」
  一邊要求解釋,菲麗下定決心要拒絕卡利安接下來很可能會說出口的命令。
  因為那些事一定會讓自己很不開心。

   *

  以殺剄隱藏氣息的雷馮,在練武館正面入口的屋頂消磨時間。
  (該怎麼做才好呢……)
  第十小隊還在訓練。把門打開的話,就算是雷馮也會被對方發現,所以他並沒有看見裡面訓練的情況。不過當雷馮站在門邊偷聽時,室內傳來了昨晚聽到的迪恩的聲音。
  只要迪恩出來,就在他後面跟蹤。
  雷馮只曉得這個方法。
  佛梅德想要的是,迪恩持有違禁酒「迪吉」,或是能夠確定他在使用那個的證據。
  (這種證據要怎麼找啊?)
  只要潛入迪恩的房間就行了吧?不過以竊盜手段取得的東西能當做證物嗎?
  (只是進入房間的話,就簡單多了呢。)
  雷馮雖然不會職業小偷那種用一根髮夾開鎖的技巧,卻可以像現在這樣消去氣息,然後用劍斬斷門鎖輕鬆進入房內。再來只要成功帶出證據,一切就大功告成了……但是找不到證據的話,反而會打草驚蛇。
  如果娜爾姬也在的話就好了,不過她今天一定沒空吧。
  那麼,今天只能單純觀察他的行動了。
  (嗯——)
  自己辦得到嗎?雷馮暗自擔心。雖然維持殺剄不會累,如果有必要的話,自己也能隱藏氣息整天潛伏在某人身旁,不過這種方式真的會有用嗎……這就是雷馮擔心的事。
  雷馮雖然不會失敗,卻也無法得到他們期待的成果。他覺得自己能隱約預測到這次行動的結果。
  總之,對於警察工作的經歷,僅止於展現力量強行突破犯罪現場的雷馮而言,除此之外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這也是導致他幹勁大幅下滑的原因。
  就在雷馮想著這種事情時,迪恩走了出來。
  (唉,只有硬著頭皮去做了。)
  迪恩跟之前一樣,帶領著自己的小隊員。加上迪恩現場一共有七人,第十小隊的成員全部到齊了。跟在隊伍最後面的人應該是念威操作者,只要看他走路的樣子就曉得。因為被訓練到可以靈活運使武器的人,一舉一動都會有獨特的節奏感。
  剪短發的學生雖不稀奇,但連發根都除去的光頭就很少見了。在這樣的迪恩身後,有一名之前沒出現過的華麗美女。
  (她就是副隊長嗎?)
  她應該是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與其說她是一名成熟女性,倒不如說她身上寄宿著雕像般的美感。
  剩下的五人,有如被這兩人率領似地跟在後方。
  雷馮本來打算從屋頂躍下,卻又停下了腳步。
  一條人影隨後從正面玄關走出。
  (隊長?)
  是妮娜,雷馮以為她已經回去了。訓練結束後她馬上走向淋浴室衝澡,什麼也沒對自己提起,所以雷馮以為今天沒有要採取任何行動……
  妮娜使用了殺剄。雖然程度不如雷馮,也不像夏尼德那樣能纖細的融入現場氛圍,不過她還是消去了氣息。
  (可是一定會被識破的。)
  雷馮立刻察覺到了這件事。不過從過去的種種經驗得知,就算在這裡阻止妮娜,她也不會乖乖聽話。而且如果因為阻止她而發生口角的話,迪恩他們就會發現自己與妮娜的行蹤。
  (只能這樣跟蹤下去了。)
  確認他們走遠後,雷馮從屋頂跳了下來。

  那麼,該怎麼辦呢……?
  迪恩他們第十小隊沒有使用路面電車,而是徒步走在路上。妮娜跟在他們後面,雷馮則是跟在妮娜後面。
  雖然覺得情況詭異,但是雷馮卻不能打破這種均衡,因為這並不是雷馮可以自行作主的狀況。
  (娜爾姬如果在的話……)
  這個想法雖然浮現心頭,但雷馮明白在娜爾姬被哈雷活逮,而且哈雷又不知道內情的情況下,他是不會輕易放娜爾姬離開的。
  無法自行判斷的雷馮一邊跟蹤著迪恩等人,一邊覺得自己似乎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迪恩他們說著無聊會話,一邊邁步而行。隊員中有人說了無聊笑話,又有人跟著搭腔,接著眾人發出笑聲。他們說著極普通的對話,就像雷馮等人的第十七小隊一樣,然後新的話題又不著痕跡的冒了出來。
  像妮娜一樣負責皺眉的角色,是身為隊長的迪恩。
  雷馮無法隱藏自己對這件事感動意外的情緒。雖不明其由,但雷馮總覺得這種角色應該是副隊長妲爾潔娜擔任才對。她身上的氛圍與妮娜相似,而且比妮娜更優雅。氣質高尚又典雅的美人……這副模樣讓雷馮以為她應該跟自己想的一樣嚴肅,但她有時又會對隊員們的笑話優雅的彎起嘴角微笑。
  雷馮甚至有種感覺,這個時候的她,身上的氛圍跟夏尼德很像。
  迪恩.丁。
  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
  還有夏尼德.耶利普頓。
  這三人的合作攻擊,曾經讓第十小隊的實力直逼第一小隊。
  他想起迪恩的名字從佛梅德口中說出時,妮娜臉上的狼狽表情。
  妮娜對某事感到吃驚,而且慌張嗎?
  因為她想到了夏尼德……這個答案應該合理吧。
  夏尼德不曉得為了何事離開第十小隊。雷馮不曉得以強烈信賴感結合在一起的三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如果知道這件事的話,夏尼德會怎麼做呢?那個總是吊兒郎當的男人,如果知道這個事實的話……
  (啊啊,是這樣嗎……)
  這也許就是妮娜擔心的。
  離開練武館的區域範圍後,第十小隊總算有要各自離開的樣子了。隊員一個接著一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們的目的地應該是各自的宿舍與公寓吧。
  終於妲爾潔娜也跟迪恩分開,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現在只剩下迪恩了。
  第十小隊的人一一分散。在這種情況下,妮娜毫不迷惘的追在迪恩身後,雷馮也繼續跟在她後面。
  佛梅德也說過主犯應該是迪恩,不會有錯。迪恩的出身都市是彩藥都市凱爾尼斯,那裡不但沒有禁止違禁酒,甚至是現在還在生產的少數都市之一。知道哪裡能弄到這些物品的人,就只有迪恩了。
  他要直接回自己房間嗎……就在雷馮看著迪恩獨自走在街上,一邊這麼想的時候,有人採取行動了。
  行動的人是妮娜。
  「迪恩.丁。」
  妮娜突然解除殺剄出聲喊住對方的行動 一讓雷馮慌了手腳。他完全沒有機會可以阻止妮娜,看著轉過頭的迪恩,雷馮只能集中精神勉強維持殺剄。
  「妮娜.安多克?第十七小隊找我幹嘛?」
  迪恩的態度並不友善,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我有話要談。」
  「這邊跟妳沒什麼好談的,我不覺得妳想說的事情有聽的價值。」
  「這件事很重要。」
  為了不讓態度冷淡,打算離開現場的迪恩逃掉,妮娜快速的把話接了下去。
  「不要再使用違禁酒了。」
  「……妳在說什麼?」
  迪恩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妮娜。
  「都市警察已經盯上你們了,他們馬上就會找出證據,現在立刻收手還來得及回頭。」
  「請妳不要隨便亂說話,連證據都還沒有就把我當做犯人對待了嗎?」
  「找到證據就太遲了吧。」
  妮娜拚命壓抑著想要大吼的情緒,一邊說出了這句話。
  迪恩的表情顯得很冷淡。
  像這種時候,如果有人指責自己是罪犯的話,大部分的人都會生氣吧?迪恩沒有生氣的反應,表示他真的有在使用違禁酒嗎?
  不,更重要的是……
  妮娜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這麼做反而會讓迪恩產生戒心的。
  不……
  不是這樣。
  (這簡直是……)
  她正努力的不把迪恩當成犯罪者看待。
  「……住手後妳要我怎麼辦?」
  「為什麼不惜破壞自己的身體,也要使用違禁酒這種危險的東西。到最後你根本無法以這種方法守護任何事物,不是嗎?」
  「為了守護都市非這麼做不可,我要贏過第一小隊,不管是在比賽場上還是總合成績都一樣,我需要發言權。武藝大會舉行時,如果沒有凌駕梵希的發言權,那我的作戰計畫只是眾多計畫中的其中一個罷了,這種事不能發生。這樣下去無法在武藝大會中獲得勝利,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守護這座都市,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必須這麼做。妳應該能了解我的想法吧,我跟妳都一樣都是負責擬定小隊戰術的人。下次大會來臨時,妳也有想要實行的計畫吧?」
  「當然有。不過如果自己的作戰計畫真的有勝算,一定會得到大家的支持的。」
  「到頭來,只有實際成績可以支持自己的作戰計畫。成績不佳的人所擬定的策略,有誰會相信?少說那種天真無知的話。」
  「我沒有天真。能夠冷靜凝視現狀的眼光,還有在那種情況下該怎麼做的作戰策劃能力,這兩種特質就是現在的我們必須要擁有的東西。我們必須磨練自己的實力,而且只有磨練好自己的實力,才能自信的提出自己的想法。借由違禁酒逃避現實的你,要如何證明自己的正當性?」
  「毀去我理想的你們,沒資格提起正當性這個字眼!」
  迪恩大聲吼道。妮娜用力屏住了呼吸。
  「用骯髒手段挖走夏尼德,還有辦法裝出好人的嘴臉嗎!」
  「不……不是的……我沒有挖走他……」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聽你們的話了。如果想把情報告訴都市警察的話,就請自便吧。我會盡一切力量貫徹自己的意志,只有我能夠守護這座都市。跟夏尼德說,就算沒有他,我也能守住當時的誓言。」
  妮娜無法阻止撂下這番話便揚長而去的迪恩。
  雷馮也沒辦法繼續跟蹤迪恩,只能凝視著妮娜寂寥的背影。


  04 局外人


  這麼做不可能得到諒解……

  「哇——是新的煉金鋼耶——」
  隔天早上,為了解決功課而來到圖書館的雷馮,看到已經在那邊嚴陣以待的娜爾姬三人後,以非常單調的聲音低聲說出了這樣的話。
  娜爾姬的劍帶上除了之前都市警局配給的煉金鋼外,也掛著哈雷製作的煉金鋼。
  「哎啊——我真的嚇一大跳耶!才隔了一晚身上就多了一枚小隊徽章,就像『啊現在是怎樣啊?』的感覺呢。」
  不,嚴陣以待的人大約只有一人。剩下的兩人,只是極普通的等著雷馮而已。
  「哎,發生了很多事啦。」
  滿臉苦澀的娜爾姬一直看著雷馮。她想要聽昨天的調查情況吧?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大家在圖書館做功課時,娜爾姬一直在尋找跟雷馮獨處的機會。
  娜爾姬似乎沒對梅珍兩人說出自己入隊的真正理由。
  但這並不是雷馮能夠左右的決定,而且時機來臨時,娜爾姬就會對她們兩人全盤說出真相吧。
  不過,對雷馮來說更重要的是……
  (也不能把隊長泄漏情報的事情說出去吧。)
  妮娜昨天與迪恩的對話,對他們兩人而言或許有其意義存在,但對娜爾姬她們都市警察而言,肯定是最不好的對話。擔心除了娜爾姬外,還有其他都市警察的學生潛入調查的雷馮,甚至得在事後來回搜查確定沒其他人在場才行。
  幸好並沒有其他人跟蹤迪恩。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迪恩畢竟是小隊隊長,普通程度的跟蹤一下子就會被他發現了。
  (該怎麼辦呢……)
  總覺得這幾天一直在擔心煩惱在意別人的想法,這種感覺就像有塊大石頭壓在心頭上。
  以前的自己似乎輕鬆多了。
  在古連丹時,自己根本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當然雷馮認為自己當時的行為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特別是莉琳以及養父還有孤兒院的大家,不過除此之外的事,他不會那麼在意他人的想法。
  (為什麼現在的我做不到了呢?)
  到最後,雷馮只好以會讓胃部絞痛的心情,度過在圖書館的時間。不,說實在的,他很不希望這段時間結束。雷馮在心底認真祈求著「中午,不要來啊」。
  因為從中午開始,就是小隊的訓練時間。到那個時候,自己就要跟娜爾姬兩人一起走到練武館了。不管怎麼拖延,她都會在這個時候問自己昨晚發生的事。
  然而不管雷馮多麼真心的向上天祈求,時間還是一視同仁的流逝,甚至公平到不公平的地步。完全無法集中精神的雷馮果然無法做完功課,待在圖書館的時間也這樣結束了。
  垂死掙扎的午餐時間宣告結束,小隊的訓練時間漸漸接近時,娜爾姬率先宣告大家差不多該就地解散的意見。
  啊啊,一切都結束了……
  雷馮心想。
  「那麼,昨天的情形如何?」
  與梅珍和米菲分開後,娜爾姬立刻對自己提出了這個問題。看著她迫不及待想要聽答案的模樣,讓雷馮下定了決心。
  (我已經沒辦法了。)
  「嗯……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就算被認為不中用,自己也要試著說謊。
  他下了這個決定。
  「是嗎……對方果然沒那麼容易露出狐狸尾巴呢。」
  (對不起。
  雷馮一邊在心中道歉,一邊擠出討好式的笑容。
  「哎,雖然時間緊迫,不過在這個緊要關頭如果太急躁的話,事情就會功虧一簣。還是冷靜仔細的調查吧。」
  冷靜仔細的調查。娜爾姬看起來好像非解決這個案件不可。
  「娜姬……如果那些人使用違禁酒的目的,是為了守護這座都市的話,妳會怎麼做呢?」
  「嗯?」
  「雖然想守護這座都市,可是他們卻發現自己實力不足……最後才想到了違禁酒這個手段。如果事情是這樣的話,妳會怎麼做呢?」
  雷馮並不覺得這個方法很卑鄙。妮娜說,這是自以為是的想法。他認為妮娜想守護這座都市的所有事物,這種志氣非常了不起。
  可是雷馮認為這個想法並不實際。
  現在的潔爾妮已經走投無路了。雖然在日常生活中不會發現,甚至會忘記這個事實。
  在這種情況下,妮娜以漂亮理想試圖推動一切的意志,真的很耀眼。
  不過,雷馮認為只有這種做法是沒用的。
  選擇違禁酒這種手段的做法雖然可悲,卻不是一件壞事。
  就算用形式上的「漂亮理想」來粉飾武藝大會,仍然無法隱藏有都市會因此滅亡的現實。相同的,對那些不想落入這般下場而戰鬥的人們而言,光用漂亮理想也不能解決的部分必然會出現。
  「這種事我早就想過了。」
  娜爾姬沒有看著雷馮,然後把話說了下去:
  「因為潔爾妮的狀況才出此下策的話,那他就是英雄。就算他的行為有觸犯法律的部分,也沒有人能正面批評他吧。至少我不想成為批評他的無恥之徒。
  可是他的確犯了罪,在這座學園都市潔爾妮上面這就是犯罪,是被禁止的行為。而且所謂的違禁酒,也就是剄脈加速藥,是會毀自己身體的可怕物品。」
  你懂嗎?娜爾姬沒有望向雷馮,語氣強烈的訴說著這番話。
  「不惜犧牲自己的身體也要守護都市,我覺得有其意義存在。這種行為也許凄美,我卻無法認同。如果有人間,是都市重要還是住在上面的人重要……我會做出入比較重要的選擇。就算這座都市滅亡,這世上也還有其他座學園都市。所以我絕對要逮捕他,並且阻止他的行為。在非犧牲某些事物不可時,當小梅跟小米快成為犧牲品時,我會以不留下一絲後悔的方式拯救她們兩人。
  所以,我也要拯救迪恩。」
  最後那句話是娜爾姬的肺腑之言吧。她不想在拯救梅珍與米菲時,留下讓自己感到後悔內疚。這是雷馮不曾有過的想法,對他來說,其他人會變成怎樣都無關緊要。
  雷馮只想守護那個時候的同伴。
  「娜姬的偉大想法,不會輸給隊長呢。」
  「沒這回事。我還是想當警官,不能容許違法行為的情感也很強烈。說得更白一點,我不同情他也不贊成他的想法。再怎麼說,壞事畢竟是壞事。我不認為自己就是正義,雖然法律或多或少都會摻雜立法者的意識形態,但如果容許這種行為人類社會就無法順利運作,所以法律才會禁止。絕對不能無視法律,想無視法律的話,在沒有任何人存在的場所獨自活下去就行了。我這個人很冷血吧?」
  「沒有這種事啦,娜姬的想法沒錯。」
  迪恩說,這是守護都市的必要之舉。
  妮娜說,這是自以為是的想法,她要守護一切。
  娜爾姬的想法與他們不同,她對於都市命運的看法相當冷淡。
  如果潔爾妮滅亡的話,只要搬去別的地方住就好了。
  娜爾姬問,是人重要還是都市重要?娜爾姬說,人比較重要。
  思考自己至今做過的舉動,雷馮的想法也跟她一樣。
  不過雷馮看過電子精靈潔爾妮——也就是這座都市的意識。他不太想去思考潔爾妮將會死亡的事。
  只要搬去別的都市住就行了,對雷馮而言,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物質層面來說,他沒有足夠的金錢。雖然可以利用身為武藝家的高強實力,像薩林邦教導傭兵團那樣一邊當保鏢,一邊在都市間移動,但這不是雷馮想要的生活。雖然他也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不過要去其他學園都市或是普通都市的教育機構就讀時,就會產生缺錢的問題。
  這件事說來可悲,雷馮也覺得自己思考問題的層次總是比周圍的人低上一階,但對他來說,這卻是最迫切的問題。
  不過,事情也不是這樣。
  只要自己在這裡,就可以輕鬆在武藝大會中獲勝吧。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不知為何,雷馮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句話輕易浮上了腦海。對雷馮來說,他們的問題都離自己太遙遠了。不管是都市的問題,個人意志的問題都一樣,說得極端一點,只要靠力量就能解決這些問題。
  如果他們願意把一切託付給雷馮的話,說不定就能解決一切困境。
  (不……這不可能吧?)
  只要妮娜這種人存在,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就在他想著這些事情時,練武館已經到了。
  妮娜可能在裡面的練武館……
  (啊……)
  雷馮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或者應該說,是某種接近確信的感覺。

   *

  「抱歉,我跟迪恩談過了。」
  妮娜並沒有辜負自己的期待,不管是從好的方面或是壞的方面來說。
  跟昨天一樣練武館裡面只有先到的妮娜,菲麗跟夏尼德還沒出現。
  身旁的娜爾姬完全僵住了,她張得大大的嘴脣不斷顫動,全身也跟著抖了起來。
  「什……什……什……什……什……」
  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嘴巴像金魚一樣一張一合的娜爾姬,就這樣望向雷馮。剛才雷馮才對她說過,「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對不起,我說謊了。」
  雷馮老實的低頭認錯。
  妮娜並沒有等娜爾姬重新整理好心情。
  「我懂妳的心情,也知道任務被妨礙的憤怒感覺,不過我還是想釐清我心中的思緒。」
  「啊,請等一下。昨天那個人不是承認自己使用違禁酒嗎?那些發言不能當成證據嗎?」
  「我沒有錄音,你也一樣吧?而且我們也沒有實際看到證物。就證據而言,那些話太薄弱了。迪恩也知道這點口風才會那麼松。」
  「…………」
  自己好不容易替她想出來的藉口,被妮娜自己毀掉了。
  「……妳到底在想什麼?」
  總算冷靜下來的娜爾姬開口說道。
  她眼中的怒火正在高漲:
  「妳說妳想釐清心中思緒?所謂的思緒有什麼意義?妳只是輕易地把情報泄漏給犯罪者知情吧?」
  「或許吧。」
  「這簡直是共犯的行為嘛!居然把警察的內部情報告訴犯人……」
  「我明白,可是我無論如何都得這麼做。他會變成這樣,是有理由的。」
  「所謂的理由是……」
  「是夏尼德學長嗎?」
  娜爾姬因過度憤怒而說不出話,雷馮打斷她的話插嘴說道。
  妮娜點了頭:
  「我在一年級的時候加入了小隊,當時我隸屬於第十四小隊。那個小隊雖然沒多強,但那時還是隊員的現任隊長卻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隊員之間的感情都很和睦,建立起來的信賴基礎也足以靈活應付任何作戰策略。雖然來不及在武藝大會舉辦前變強……」
  第十四小隊……是以前比賽過,結果敗給他們的小隊。
  也許是想起了往事吧,妮娜有如要喚起過去記憶似地眯起了眼睛。
  「隔年的對抗賽中,我們跟第十小隊進行了戰鬥。迪恩.丁、妲爾潔娜.傑.瑪提爾那,還有夏尼德,他們是比我高一個年級的三年級學生。第十小隊有很多六年級學生,雖然隊員幾乎都畢業了,但一口氣起用三名三年級學生的舉動還是相當大膽。每個人都認為第十小隊變弱了。
  可是他們真的很強悍。妲爾潔娜如同旋風般的攻擊,迪恩千變萬化的行動模式,還有夏尼德的精準射擊。那三人以截長補短的聯合攻擊不斷刺向對手小隊的核心,我覺得他們銳不可擋,老實說也很崇拜他們。只有他們穿著經過特別改制的戰鬥服。高年級學生們雖然對那副高調模樣感到不悅,但對我們來說就像推動新時代的舵手般,真的很耀眼。」
  妮娜停止說話。
  雷馮知道之後的結局。
  在對抗賽進入後半段時,夏尼德突然離開隊伍。失去三人聯合攻擊支撐的情況下,第十小隊也就瓦解了。
  「迪恩當時真的很憤怒,甚至還向夏尼德提出決鬥的要求。夏尼德雖然接受了挑戰,在決鬥過程中卻沒有做出任何抵抗。他被迪恩打的相當凄慘,如果不是裁判介入停止決鬥的話,夏尼德受的傷說不定會重到留下後遺症的程度。沒發生這種不幸,真是太好了。」
  妮娜嘆了一口氣。她停了半晌,就像要將殘留在心中的沉重負擔,緩緩從心靈深處拖出來一樣。雷馮跟娜爾姬都保持沉默,靜靜等待妮娜說出接下來的話。
  「對抗賽結束後,我馬上去見了夏尼德,因為我想成立自己的小隊。就算一直待在第十四小隊,我或許也能變強。不過我的慾望很深,它變深了……因為我和她相遇了……」
  妮娜指的是潔爾妮吧。
  「我對夏尼德提出了邀請。我跟他說,自己想成立小隊希望得到他的幫助。那傢伙一開始雖然不願意,但最後還是答應幫忙。我也對哈雷說了這件事,然後向剛選上會長的卡利安學長提出自己想成立小隊的意願,所以他就把菲麗介紹給我了。」
  第十七小隊就是這樣開始的。隔年的開學典禮雷馮出現,第十七小隊的人數終算達到了成立的最低門檻。
  「……我看起來就像是從第十小隊搶走夏尼德的壞人。」
  「不是這樣吧……」
  「話雖如此,但他們在感情上卻不想承認也無法諒解。雖然我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如果夏尼德繼續維持一介武藝科學生的身分,應該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看到怨恨的人出現在眼前,確實會感到不悅。迪恩無法無視離開自己的小隊,卻又加入其他小隊戰鬥的夏尼德。
  他沒辦法無視。
  而且如果第十七小隊弱小的不堪一擊,也許他還能當作沒看見。與第十小隊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當那個時刻來臨時,迪恩的心裡或許會掠過一抹複雜情緒,但只要過了這場比賽,說不定他又能繼續忽視第十七小隊。
  不過,他做不到這一點了。
  (是了,因為我在的關係。)
  第十七小隊變強的程度,甚至超過了妮娜的預測。這個小隊成為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因為雷馮在隊中的關係。
  妮娜,夏尼德,菲麗三人的實力都很強。不過只有他們三人的話,沒有人可以擔任前鋒的位置。就算說潔爾妮的在校生中,沒有一名武藝科學生可以讓妮娜滿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這種狀況下,第十七小隊連湊齊人數都有困難了。即使隨便讓四名武藝科學生加入,並且讓他們全部擔任前鋒應付這個困境,也只是勉強湊出來的雜牌軍團罷了。
  可是當雷馮加入後,一切都改變了。
  他是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是孤身一人也能跟污染獸戰鬥的絕強武者。雷馮擁有在學生之中絕對不會出現的強悍實力,這樣的他加入後,第十七小隊出現了劇烈的改變。
  妮娜可以把精神集中在自己原本的任務上——也就是防禦與指揮作戰,夏尼德也得到了可以因應戰局採取不同行動的自由度。連原本毫無幹勁的菲麗,都變得認真一點了。
  雷馮出現後,第十七小隊變強了。
  對於策劃整件事的卡利安,還有想要守護都市的妮娜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對迪恩.丁而言,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無法容許這個事實,背叛三人聯合攻擊的夏尼德加入了第十七小隊。他無法容忍這種小隊變強的事實。
  還有,背叛自己信賴的憤怒。
  對迪恩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背叛。

   *

  最後,娜爾姬立刻離開練武館去了都市警局。她要向佛梅德報告,並且請求指示吧。
  娜爾姬入隊的事一定會被取消。對她來說這種結局雖然比較好,但雷馮卻有種很複雜的情緒。
  妮娜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只能順其自然了。或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吧。」
  說出這種回答的妮娜,一點霸氣也沒有。
  到了訓練時間後,妮娜無精打采的樣子還是沒有改變。撒在地板上的硬球,心不在焉的她一站上去就滑倒了。
  「喂喂喂,妳一直被得分耶!」
  來到訓練室的夏尼德看到不斷跌倒的妮娜後,也露出了愕然表情。
  「囉……囉嗦!」
  夏尼德對紅著臉大聲怒罵的妮娜聳了聳肩。
  「對了,我剛才碰到菲麗了,她說今天沒辦法過來。」
  夏尼德一邊說話,一邊輕巧的在硬球上移動,然後站到了準備爬起來的妮娜面前。
  「……幹嘛?」
  「嗯~……我想叫妳不要太勉強自己了。」
  這句話讓站在旁邊的雷馮心中一驚。
  「……什麼意思?」
  「我是指迪恩的事。讓雷馮的同學加入小隊,就表示都市警局終於抓到那些傢伙的狐狸尾巴了吧?」
  「……你知道這件事了?」
  妮娜發出了驚訝聲音。夏尼德臉上的笑容,轉變為微微苦澀的表情:
  「最清楚那些傢伙們有多少實力的人是我吧,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剄的流量,不可能一口氣增加那麼多吧?」
  夏尼德有如確認似地望向自己,雷馮生硬的點了點頭。
  「要把那些傢伙抓起來嗎?」
  夏尼德一臉無所謂的說出了這句話,就像在問明天天氣好不好一樣。
  「你不在乎嗎?」
  「跟這無關。那幫傢伙想要這種結局吧?失去這座城市的確難過,而且我也很習慣這裡的生活,但如果那些傢伙為了守護這裡不惜弄壞自己的身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的想法跟娜爾姬相同。
  「比起毀掉身體的下場,這種結局要好多了吧?」
  「或許吧,不過……」
  「問題出在……」
  夏尼德沒有把妮娜的躊躇聽進去。他用著比平常還強勢的態度壓下妮娜的話,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武藝科在這個關鍵時期居然發生醜聞。因為上次的武藝大會之故,高年級生對武藝科的態度都很冷淡。哎,低年級生認為就算無法畢業,但只要去別的地方求學就行了。不過那些傢伙不同,對快畢業的人來說,可受不了應該可以到手的資格與學歷就這樣飛走的事實。如果受到那些傢伙的彈劾,梵希武藝長老大說不定就會被開除。就時間點而言,現在不適合讓大家產生太多想法吧?一定要想辦法避免這種狀況才行……話雖如此,我卻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呢。」
  夏尼德淘淘不絕地分析政治情勢的模樣,讓雷馮吃驚的瞪圓了雙眼。
  「幹嘛啊?我有時候也會用腦袋啊。」
  嘴上雖然這樣講,夏尼德的脣端還是揚起了自嘲式的笑意,也許他也覺得這一番話很不適合自己說吧。
  「怎麼樣?隊長?」
  「我也沒辦法做出判斷。」
  還沒整理好腦中思緒的妮娜搖了搖頭。
  「我想也是。事到如今,能提出建議的人只剩下一個了,就是卡利安老大。」
  雷馮也想到了這個答案。
  不過如果卡利安也知道這件事的話,迪恩他們不就沒機會回頭了嗎?
  「……你真的沒關係嗎?」
  妮娜也有這個想法,高層人士無論如何都會知悉此事。這麼一來,事情可能會演變成完全無法講情的局面,畢竟卡利安是為了守護都市才成為會長的人物。
  在人與都市之間,卡利安一定會選擇都市。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誰叫那些傢伙讓自己走到了那種地步。」
  夏尼德只說了這句話。

  現在的氣氛根本無法繼續訓練,所以妮娜領著雷馮兩人走向了學生會。
  負責帶路的女性領著一行人來到的場所,不是熟悉的學生會長室,而是沒人使用的空會議室。
  過了一段時間,卡利安出現了。
  「哎呀,不好意思,讓各位久等了。要找我談的事情是?」
  「其實……」
  卡利安沉默的聽完了妮娜說出的來由。明明是關於違禁酒的醜聞,卡利安的表情卻沒有出現任何動搖。
  「那麼,你們希望我怎麼做呢?」
  這副微笑假面具下方究竟推演著何種布局?無法知曉這件事的雷馮等人,反而被對方問到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此時,夏尼德回答了問題。
  「我們跟會長一樣,也不想在這個敏感時刻引起問題。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希望能私底下處理掉。」
  「私底下啊。警察長雖然還沒跟我談過,嗯,只要跟那邊確認事實關係就好了吧……就事實上來說,我的確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發生醜聞,不過這也不是給予嚴重警告就能解決的事。來自高年級生的反彈,以及罷免梵希的問題也一樣。話雖如此,如果就這樣放過他們不去處理的話,當他們在武藝大會使用違禁酒時,就會出現大問題了。如果學聯也查到了這件事,我們下一期的補助款就會出現問題。在最壞的情況下,補助可能會被取消……就算有辦法彌補失去補助款的損失,但也有可能會失去學園都市的主要收入來源——研究資料販賣網。」
  卡利安流暢地預測今後的情勢演變……也就是最壞的情況,臉上的表情也愈來愈嚴肅。
  「那麼,你們就是想問我該怎麼辦吧?」
  他有如確認似地望向妮娜。
  「沒錯。」
  看到妮娜點頭後,卡利安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我會去跟警察長談一談,讓他停止調查這個案件。」
  「可是,光是這樣……」
  「當然不只這樣,我也需要你們的幫忙。甚至可以說,你們負責的才是最重要的工作。」
  「……會長要我們做什麼?」
  「你們跟第十小隊的比賽,馬上就到了吧?我希望你們贏得這場比賽。」
  「我們當然會盡全力比賽。」
  「妳是這樣子沒錯,但有一個人不是這樣吧?」
  這個瞬間,三個人的視線一齊集中在雷馮身上。
  「……你要我殺掉他們嗎?」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妮娜的表情立刻僵住了。她想到了讓雷馮不得不離開古連丹的那個關鍵事件吧。雷馮也想到了這件事。
  然而雷馮不覺得生氣,同時也不感到慌張。
  為什麼呢?他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很冷靜的思考這種可能性。
  「會長,這實在……」
  「不不不,如果做出這種事情的話,有麻煩的人就變成你了。在潔爾妮的歷史上,有因為比賽事故而死亡的例子,之後普通學生出現騷動的情況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死掉的人只有一個的話,要壓下來並不困難。不過如果死掉的是全體小隊員的話,就沒辦法當做意外事故來處理了。」
  卡利安揮著手錶示否定。
  「那麼……」
  「總之,只要讓他們負傷到無法維持小隊戰力的程度就行了。一隻手或一隻腳……用不著讓所有人受這種傷。只要讓第十小隊的主要戰力受到一整年——至少也要半年都無法完全復原的重傷,讓第十小隊無法維持小隊的正常機能,我就能以會長的權限命令他們解散。」
  「也就是說,你命令我們毀掉迪恩跟妲爾潔娜嗎?」
  說這句話的人是夏尼德。
  以潔爾妮的醫療水準來說,只需一星期就能治好單純的骨折。
  這種程度無法讓第十小隊崩潰吧。
  既然如此,就只能破壞需要長時間才能治愈的神經系統了。
  可是這點也很難做到。武藝家的神經與剄脈流出剄流的路徑……也就是所謂的剄路很接近。神經自然而然受到剄路流動的剄保護,所以無法以簡單的方式引起神經系統的問題。
  「要打擊頭部讓他們半身不遂嗎?這樣也太明顯了吧?」
  夏尼德生氣的撂下了這句話。
  頭部或是脖子遭受打擊,對一般人而言是很嚴重的事故,對肉體強度遠比一般人強韌的武藝家也一樣。就人體構造而言,來自左右兩旁的強烈衝擊只要稍有差池,就會讓那個人當場死亡。就算不會這樣,但腦部重要的部分一旦遭到破壞就會留下重度後遺症。
  潔爾妮的醫學程度,也沒辦法治愈這種傷勢。
  「但如果不這麼做,事情就麻煩了。不那樣做的話,他們就會被冠上不白之冤逐出都市……退學或是強制驅離都市的罪行,就算是很嚴重的醜聞了。而且你認為迪恩這個人會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事發生,然後聽從學生會的決議嗎?」
  「不可能,迪恩一旦下定決心,就會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他甚至會潛伏到地下工作……然後召募志同道合的人發動革命吧。」
  「沒錯。實際上,他有可能在我之後成為會長。迪恩很精明又有行動力,做事也很果決。或許他可以成為一個不錯的領導者,雖然我覺得他那種太過強大的使命感可能會造成問題。副隊長妲爾潔娜不但長得漂亮,而且也很有人望。如果有她的輔佐……或是把她推上會長的位置,而由迪恩掌握實權,我認為這種模式是最好的結果。會變成這樣,我真的覺得很遺憾。」
  「嗯……他們很適合做這種事呢。」
  夏尼德說出了心裡的話。
  「如果你也在裡面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我沒辦法待在學生會裡面啦。」
  「是嗎?他們兩人辦不到的,你可以做到。我覺得對他們來說,你非常非常的重要呢。」
  「沒這種事啦。」
  丟下這句話後,不想再談下去的夏尼德轉過了臉龐。
  「唉,事到如今,再說這種話也只是空談,還是回到先前的話題吧。問題是,雷馮同學有沒有能力做到這件事……關於這個問題,雷馮你做得到嗎?」
  「…………」
  「你有辦法造成需要半年才能治好神經系統的傷勢嗎?」
  「……雷馮?」
  卡利安提出質問,妮娜也對自己發出問題。
  雷馮無法回答。
  應該說自己辦得到,還是辦不到才好呢……
  兩種答案都能回答他們的問題。
  「雷馮,如果沒辦法的話,就直說吧。」
  妮娜這句話,簡直像在要求自己這樣說一樣。雖然大家下定決心後才到了這裡,但雷馮很清楚,當卡利安的冷靜判斷實際擺在眼前時,大家都陷入了迷惘之中。
  妮娜不希望自己去執行的心情,明確地朝自己的身上傳了過來。
  既然如此,就應該這樣回答吧。
  「辦得到啦~」
  回答的人,不是在場的任何一人。
  門的另一側傳來了耳熟聲音。這讓雷馮站起身子,手也放到了腰際的煉金鋼。
  「站在門邊偷聽的嗜好太差勁了。」
  制止雷馮的卡利安如此低語。
  「嗯i真是抱歉啊~不過我實在是太好奇了。而且我跟那邊的人也有話要講~」
  門被推開來後,發出聲音的人物走進了會議室。
  「海亞……」
  聲音的主人,果然是海亞。
  可是令人驚訝的還不只這樣。
  「菲麗……學姊?」
  海亞背後站著一名沒見過的陌生少女。
  在她身邊的是一臉尷尬,錯開眼神的菲麗。
  「你……到底是誰?」
  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古連丹學生的海亞,讓妮娜臉上出現了警戒的神色。
  「我叫海亞.薩林邦.萊亞,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團長……我想這麼說妳應該就知道了吧,怎麼樣呢?」
  「你說什麼!」
  妮娜似乎也知道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名號。
  看妮娜一臉迷惘看著雷馮的模樣,她也曉得這個傭兵團跟古連丹有關。
  「你為什麼知道他辦得到呢?」
  無可奈何的卡利安發出放棄般的嘆氣聲,並且要求海亞回答這個問題。
  「賽哈丁門派對人武技中,有這種技巧~你們知道徹剄吧?它是衝剄中難度頗高的技巧,但卻是所有武門中都會傳授的熱門技巧,只是使用的稱呼不同罷了~」
  「我知道……這種技巧。」
  妮娜點了點頭,臉上依舊無法掩去海亞突然現身所造成的驚訝。
  「不過那是傷害所有內臟的技巧,用這種招式的話……」
  「沒錯,如果對頭部使用這種技巧,會出現很有趣的結果喔~」
  「那會弄出人命的。」
  卡利安蹙起眉心。
  「是沒錯啦。而且徹剄的攻擊範圍雖廣,卻也很容易防守呢~不過啊,我不認為這裡有任何傢伙可以擋住沃爾夫修丁發出的徹剄~」
  「你究竟想說什麼?」
  卡利安催促海亞說出結論。
  「我跟沃爾夫修丁……這個前任天劍繼承者啊~都會使用賽哈丁的武技。我會使用的技巧,沃爾夫修丁沒有理由不會,畢竟他可是天劍繼承者。賽哈丁門派從未出現過天劍繼承者,所以為了戰鬥在武技上加了不少創意功夫。賽哈丁門派是一個認真思考如何讓普通武藝者在對人,以及對污染獸的戰鬥中取勝,並且活下去的武門~所以我們的夥伴裡也有很多人使用賽哈丁武門的招式。」
  海亞望向雷馮。雷馮想正面迎向那道視線……卻做不到。
  他覺得腰際劍帶上的簡易型複合煉金鋼好像變重了。
  「我師父的師弟——留在古連丹繼承賽哈丁名號的那位,應該把所有技巧都傳授給你了,你不可能不會那種技巧。你會使用封心突吧?」
  「所謂的封心突是什麼樣的技巧呢?」
  卡利安代表雷馮這個當事人以外的所有人提出了問題。
  「簡單說,就是將凝縮成針狀的衝剄打入剄路的武技~以這種方式讓剄路的剄流泛濫,周圍的肉體及神經就會受到影響。專門治療武藝家的醫生使用針灸~將這種技術運用在武術上,而不是醫術上的技巧,就是封心突~」
  (真多嘴!)
  這是雷馮率直的想法。
  他已經不能說辦不到了。如果這樣說的話,就表示戴爾克沒有傳授雷馮賽哈丁的武技。
  對於繼承武門名號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污辱。將所有技巧毫不保留的流傳下去,是繼承武門名號之人的使命。就算潔爾妮離古連丹十分遙遠,雷馮也不想讓別人認為戴爾克沒有做好自己的責任。
  「不過……」
  海亞又想補充些什麼,雷馮立刻就察覺到他想說的話。
  (不要說了!)
  雖然在心中吶喊,雷馮卻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不過啊,我很擔心握著劍的你能不能順利使出封心突這個招式呢。賽哈丁的武技是刀招,這不是使用劍的你能夠完美運用的武技。你頂多隻能像上回一樣,使用疾剄之類的足技吧~」
  「既然如此,只要握刀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囉?」
  卡利安提出問題。
  雷馮沒有回答,光是要壓抑心底不斷沸騰涌出的怒意,他就用盡全力了。
  (大家都一樣……)
  所有人都大刺剌的闖入自己的內心世界。
  奇利克如此,海亞也一樣。
  他們光看事物的表面,就自以為了解一切,還強迫自己接受那些意見。
  這……實在是太……
  「不好意思……」
  妮娜緩緩舉起了手。
  「抱歉,提出要求的雖然是我們這邊,但是我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可以嗎?」
  「沒關係。對吧,夏尼德?」
  「……算是吧。」
  「既然你們這麼說的話,我就等一等吧,不過我希望你們在比賽前做出答覆。我雖然說過都市警局的逮捕行動會暫時停止,卻不表示我能一直阻止下去喔。」
  「我明白了。」
  妮娜她們站了起來,慢了半拍的雷馮也站了起來。
  娜爾姬憤怒的臉龐雖然掠過了腦海里,但思緒亂成一團的雷馮,根本沒有餘力去擔心那種事。
  「啊,雷馮同學,你可以等一下嗎?」
  卡利安叫住跟在妮娜後面,正要走出房間的雷馮。
  「有什麼事嗎?」
  「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說。不好意思,你可以留下來吧?」
  「請問是什麼事?」
  「抱歉,這是重要機密,不能隨便對不相關的人說。」
  卡利安以這種方式回應了明顯露出戒心的妮娜。
  「沒關係,請隊長先離開吧。」
  「…………唔。」
  妮娜不斷回頭,一邊離開了會議室。在門扉關上的那一刻前,雷馮一直感覺到妮娜凝視自己的視線。
  「……那麼,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轉身背對大門後,雷馮眺望了還留在房間裡的人。
  卡利安跟菲麗……這兩人還無所謂。
  可是海亞與那名陌生少女,卻站在他們身旁。
  「我……我……初次見面,我叫繆琺.蕗法。」
  繆琺怯生生的打了招呼。
  「妳是傭兵團的人嗎?」
  「啊,是的。我就是……」
  一做完自我介紹,就有如逃跑似地移動到海亞身邊的她,身上的氛圍感覺起來跟梅珍很像。但雷馮卻無言的抹殺了這個感想。
  「會長,海亞可能是走私違禁酒的幫凶。」
  「我說沃爾夫修丁啊~這件事不是要當做沒發生過嗎?話又說回來,你就這樣直呼我的名字喔?」
  在卡利安旁邊的海亞露出狡猾笑容。
  「我已經不是天劍繼承者了。」
  雷馮狠瞪回去,並且用這句話回擊對方。
  「我知道啊~所以我有時候會加上一個『前任』囉~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學生呢~既然這樣,你應該學習一下晚輩跟前輩說話時的禮貌吧~雷馮同學?」
  雷馮腦中爆出點點火花。
  剎那之後,這片火花就在眼前化成了現實光景。
  被雷馮抽出的青石煉金鋼在第一時間復原,海亞也將拔出的鋼鐵鏈金鋼復原迎接攻擊。
  「……這次我不會手下留情了。」
  「那最好~你就試試看,連刀都握不起來的癟腳賽哈丁武技對我適不適用囉~」
  「給我住手!」
  在劍與刀的互相壓製中,兩人彼此互瞪。卡利安發出叫聲制止失控的情勢。
  「海亞,如果你對我們的學生太過無禮,剛才的約定就取消囉?」
  「那就麻煩了呢~」
  「雷馮同學,你也把劍收起來吧。就算對方挑釁,你現在的態度也太輕率了。」
  「…………」
  雷馮不發一語,配合海亞收刀的動作向後退了幾步。
  「正如海亞所言,走私違禁酒這件事情跟傭兵團無關,這是我們的正式發表。相對的,海亞也要把違禁酒的情報全部交出來,可以吧?」
  「也只好這樣囉~不過啊,我認為有好一陣子不會有違禁酒流入這裡就是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會摧毀他們。走私組織不但違反約定,又想把我們當保鏢使喚,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們了吧~」
  海亞以獨特方式拉長語調,簡單地回答了問題。語氣雖然悠哉,卻夾帶殺戮之氣的回答,讓卡利安屏住呼吸。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呢?」
  對海亞這番言辭一點也不吃驚的雷馮,向卡利安提出了問題。他想快一點離開這裡,雷馮現在的腦海中只剩下這件事。
  「是我有事情找你啦~」
  「……我知道。」
  就算是雷馮也曉得,海亞在現場的事實,就表示他與卡利安之間必定達成了某種協議。而且菲麗也在這裡,縱然討厭哥哥,卻仍然幫助卡利安的菲麗一定也被海亞利用了。
  想到這裡,雷馮心頭又涌上了新的怒火。
  「我有話想要問你~因為目擊到它的人,好像只有你一人。所以我只能向你問這件事~」
  「目擊?」
  雷馮不解話意,神情警戒地瞪著海亞:
  「什麼意思?」
  「你看到了吧?在旁邊那個徹底毀滅的都市裡,你看到一個超脫常理的奇妙生物吧~?」
  在這個瞬間,從雷馮記憶中涌現的是那頭黃金色的雄山羊。
  「那東西如果在這裡的話就危險了~所以我們要來回收它~我們會保護潔爾妮不受污染獸威脅做為代價,這筆生意很不賴吧~」

   *

  在打烊前來到店裡的娜爾姬,看起來心情非常差。
  也在這一天來到店裡的米菲看到娜爾姬這副模樣,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妳怎麼了啊?」
  米菲與娜爾姬原本打算點一杯飲料就一直混到打烊為止,梅珍卻端出賣不完的蛋糕招待了她們兩人。這是店長的好意,兩人到廚房後面向打掃中的店長道謝,然後品嘗了蛋糕。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看起來根本不是這樣嘛?」
  米菲對著語氣冷淡的娜爾姬無奈地聳了聳肩。
  「跟課長吵架了嗎?」
  梅珍看起來也很擔心的樣子,不過她正在整理店內,所以不能一直待在原地。米菲愉快地看著梅珍的內疚模樣,一邊把話接了下去。
  「還是跟雷馮吵架了?不行啊i這樣對小梅很不好喔。」
  「才不是……這種事。」
  娜爾姬壓低了差點放大的音量如此說道。
  「那又是什麼事?」
  「是工作上的事,跟小米無關。」
  「哎呀,妳好冷淡喔!」
  「這跟冷不冷淡沒關係吧?」
  「所以妳想把這種非遵守秘密不可的焦躁感,發泄在我們身上囉?」
  「呃,唔……」
  「哎唷,我開玩笑的啦!」
  「妳這個人啊……」
  一臉倦容的娜爾姬狠睨著米菲。這副模樣非常有趣,米菲被逗得大笑了起來。
  「嗯,雖然是開玩笑啦,不過我覺得啊,娜姬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剛入學的雷頓呢。」
  「哪……哪有這種事……」
  「身為兒時玩伴,如果有我能做到的事,我很想幫忙。」
  米菲、梅珍還有娜爾姬三人都是在交通都市約爾德姆長大的兒時玩伴。所以米菲大致可以掌握娜爾姬的個性,她當然也曉得用這種方式說話會讓娜爾姬很難拒絕自己的要求。
  「是嗎……謝謝妳。」
  「那麼,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米菲的臉上不知不覺流露出興奮的情緒。娜爾姬雖然露出懷疑眼神,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放過米菲一馬,然後開口說出了這件事:
  「其實……」
  娜爾姬並沒有對米菲說明是什麼事件。不過娜爾姬之所以會加入小隊,似乎就是為了要解決這件事。
  米菲也曉得,這種事一旦曝光就會造成問題。她能判斷什麼情報可以跟別人講,什麼情報不能講。而且如果把這件事寫出來的話,娜爾姬必須承擔所有的責任,她無法做出出賣好友的行為。
  「但是就在剛才,我們接到了暫時停止調查的命令。」
  「為什麼?」
  「這種事我哪知道啊!可是這是來自高層的命令,在警察長直接下令的情況下,我們什麼也不能做。」
  「喔~也就是說,這件事跟政治有關囉。」
  「就是這樣,真令人生氣。」
  「喔……」
  一邊在嘴中塞滿蛋糕,米菲略微思考了一下。要加入小隊才能搜查,就表示這事件跟小隊有某種程度的關聯。
  「既然如此,要警察長停止調查的人,不是武藝長就是會長。」
  「為什麼?」
  「武藝長擁有警察長的任命權,當然也有罷免權。除此之外,有權利對警察長下令的人,就只有會長了吧。涉及政治有關的部分,一定跟那兩個人有關。」
  「唔……」
  「這兩個人一定覺得如果事件公諸於世,一定會惹來大麻煩的。我沒有直接接觸過會長跟武藝長,也完全不曉得他們的人品,可是就娜姬的角度來看,這事件有這種感覺嗎?」
  「唔,嗚……這個嘛……」
  「啊,如果妳不能說的話,就不用說出來了。」
  用手勢制止娜爾姬後,米菲說出了結論: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不是娜爾姬可以掌握了。一個小刑警是無法左右政治局勢。」
  「所以我很生氣。」
  娜爾姬以苦澀表情說道。
  「那麼,娜姬要怎麼做呢?」
  「……什麼怎麼做?」
  「當然是小隊的事囉。」
  「那個交易取消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在協助調查的前提下,娜爾姬加入了小隊。不過他們阻礙自己辦案,而且調查行動也被中止,所以娜爾姬已經沒有留在小隊的意義了。
  然而,米菲卻不這麼認為。
  「嗯……妳這樣無所謂嗎?」
  「什麼意思?」
  「就算妳不能插手,也可以看到最後的結局吧?就算是會長他們,也不可能放任這事件不去處理。親眼確認他們怎麼處理這個事件,我覺得就很有意義了。跟我們站在同一個地方看結果,還是要在更近的地方看結局……這兩者雖然類似,意義卻大不相同喔。」
  「原來如此……妳是這樣想的啊……」
  妮爾姬低頭沉思了半晌,然後突然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有地方要去,先走一步了。」
  她說完後就快步離開了店內。
  (插圖092)
  「小米……」
  梅珍單手拿著拖把走了過來,她一定聽到了剛才的對話吧。
  「妳在幫娜姬打氣啊?」
  「嗯?嗯~算是吧。雖然我也覺得不太一樣啦~」
  「咦?」
  「因為雷頓他們不是正為了人手不足而煩惱嗎,所以一定要讓娜姬拿出幹勁才行。」
  「小米……」
  看著一臉愕然的梅珍,米菲做了一個狡猾笑容:
  「我幫助了正在頭大的雷頓,所以小梅要再給我一個蛋糕♪」
  「不要得意忘形了!」
  米菲被紅暈滿頰的梅珍用拖把木柄敲了一下。
  還滿痛的呢。


  05 那天的誓言


  比賽的日子來臨了。
  在礦山補給完超硒礦石後,進入了回收開採機材的階段。根據學生會的發表,兩、二天后這些作業也會結束,接著潔爾妮就會繼續移動。
  觀眾集合在野戰場的熱氣形成一股無形壓力,而且也傳到了休息室裡面。
  娜爾姬一臉不高興的待在這裡。對雷馮而言,這可以說是一幅非常不可思議的光景。
  「不要緊吧?」
  「我有點不舒服。」
  被搭話後,娜爾姬有氣無力的回答了問題:
  「我很緊張,本來以為自己可以應付這種場面的……」
  重重嘆了一口氣,又把手放在臉上的娜爾姬表情陰暗。
  雷馮似乎可以理解這種心情。現在的狀況一定非她所願。
  表示自己要看到最後一刻的妮爾姬,雖然主動歸隊,但她心裡還是有某部分無法輕易釋懷吧。
  雷馮也覺得心情沉重。
  今天雷馮的武器必須斬向迪恩與妲爾潔娜。
  他明白自己沒必要殺人,頂多只要讓他們受到半年內無法戰鬥的重傷就夠了。
  不過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雷馮非握刀不可。
  他必須使用賽哈丁武門的刀技。
  用劍也能做到這種技巧。像雷馮這種卓越高手即使握劍,也能使用這種刀技。
  話雖如此,純熟度仍然無法達到用刀時的領域。倘若無法達到這種境界,招式或許有失敗的可能。這股不安讓雷馮感到好像有某種重物掉到了胃部深處。
  對於握著刀戰鬥,握著刀長大將刀技當做自身武藝本質的雷馮來說,如今握著長劍戰鬥的狀況,可以說是背離了自己原本的道路。
  (我又不是今天才背離本質的,可是……)
  在雷馮成為天劍繼承者的時候也是。陛下賜予的天劍煉金鋼製成了長劍,並且歷經了無數次的戰役。
  然而……
  (我卻要在這種情況下握刀嗎。)
  這實在是太難看了,雷馮心想。
  不只是難看而已……
  「雷馮……」
  妮娜對自己叫喚著,她的臉龐上,沒有以往在比賽時的霸氣。對妮娜而言,似乎也很難以平常心面對今天的比賽。
  「不要緊吧?」
  剛才才對娜爾姬說過的話回到了自己身上。
  在這種狀況下,雷馮只能以苦笑回應。
  擔任工作人員的學生,過來告知該過去比賽場地了。
  妮娜沒有聽到答案就先走了。夏尼德拍了拍雷馮的肩膀後,也跟在她後面走了過去。
  接著離開的人是娜爾姬。
  雷馮緩緩起身,隔了一段距離跟在他們後面。
  菲麗走到了他的身邊。
  「馮馮。」
  如果是平常的雷馮,一定會慌張地確認走在前方的妮娜她們有沒有聽到這道輕聲呼喚,然而今天的他卻沒有那種心情。
  一種摸不著邊際的茫然感縈繞雷馮心頭。握刀的事,前天與夏尼德的對話,妮娜的決心,還有海亞的目的……許多事在腦海中不斷盤旋,所以他根本沒辦法注意到這種小事。
  「什麼事?」
  所以他以普通的方式做出了回應。菲麗頑固的冷淡表情略微扭曲了起來,但雷馮根本無法察覺到這副表情背後所代表的意義。
  「海亞有什麼目的?」
  她對雷馮問道。
  「要捉住那個東西吧,可是……」
  捉住它做什麼呢?之後的事,就不是雷馮與菲麗所能了解的。
  所謂的那個東西,指的是在潔爾妮旁邊那個廢都上碰到的黃金色雄山羊。它對雷馮留下了意義不明的話語,然後就這樣消失。雷馮甚至認為,埋葬都市居民亡骸的存在,或許就是那頭雄山羊。
  妮娜推測它是都市的意識,也就是電子精靈。
  而且,這個推測命中了事實。
  廢貴族——海亞是這麼稱呼它。發狂的電子精靈產生了性質變化,進而脫離都市束縛產生暴走行為。
  海亞表示要想辦法制止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他希望雷馮等人幫忙把它找出來。
  雷馮不曉得海亞為何不惜潛入潔爾妮來到這裡,也要捉住那個叫廢貴族的存在。而且他甚至表示薩林邦教導傭兵團願意在這一年內,保護潔爾妮不受污染獸威脅做為代價。
  在雷馮眼中,這件事真的很詭異。
  對潔爾妮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損失。
  這筆交易太划算了。
  可是對現在的雷馮來說,必須要思考的事實在太多了,而且他馬上就得執行思考後的結論。
  他沒時間多方思考海亞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也不曉得。」
  雷馮只給了這個答案。
  菲麗好像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她踢了雷馮的脛骨一腳,而且還故意繞到前面去踢。
  「這是什麼意思?」
  「你太囂張了!」
  留下這句話後,菲麗便徑自離去。
  「什……什麼啊……」
  脛骨雖然被踢了一下,不過菲麗的力氣不大,所以也不會很痛。然而雷馮卻無法確實掌握菲麗生氣的理由。
  (插圖096)
  他沒時間煩惱這種事情,因為非人工照明的眩目光線已支配了走道前方。
  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雷馮自然而然的把手伸向了腰上的劍帶。
  要抽出青石煉金鋼,還是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要握劍,抑或是刀……
  雷馮到了此刻仍在彷徨,手也在中途停了下來。

   *

  擔任播報員的女學生嗓音響徹在野戰場上。
  這次的攻擊方是第十小隊,防禦方則是雷馮他們的第十七小隊。
  根據賽前評估戰局對人數較少的第十七小隊不利……米菲是這麼說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第十小隊跟第十七小隊一樣是擅長攻擊的小隊。
  比賽鈴聲響起。
  觀眾們屏息以待,跟隨鈴聲歡呼了起來。
  最初揚起沙塵的隊伍是第十小隊。
  是妲爾潔娜。
  她拿著還原成突擊長矛的煉金鋼,朝這邊直衝而來。
  那是不畏懼陷阱的直線突擊。妲爾潔娜不斷前進,無視念威操作者的念威爆雷與落入小陷阱的可能性。
  置於觀眾席的大型螢幕上映照出了那副姿態。她頭上無數串的螺旋狀膨松金髮隨風擺動,身上還套著修改過的戰鬥服。紅底上面奔馳著白色線條的上衣衣擺很長,看起來就像外套一樣。妲爾潔娜翻飛衣擺朝前方突擊的模樣,呈現出野獸穿越原野時的美感。
  妲爾潔娜之所以不怕陷阱是有理由的。
  妲爾潔娜的背後有一個人如同影子般跟隨著她。
  那就是迪恩。
  他手中握著好幾根鋼索。這種武器雖然類似雷馮的鋼絲,但它的直徑更粗,數量也少了許多。鋼索前方有一個尖錘,迪恩一邊奔馳,一邊操縱它們跑在妲爾潔娜的前方。
  前方如果有陷阱,就會先被那些鋼索觸發。
  然後,迪恩後方也跟著四名小隊員。
  為了守護妲爾潔娜的突擊,加上迪恩這名隊長的六人一起衝了過來。這就是第十小隊最得意的攻擊陣形。
  (看到沒!)
  抵達野戰場中間時,迪恩在心中呼喊著這句話。這裡沒有第十七小隊的身影,看樣子他們打算在陣地前方決勝負吧。
  迪恩暗自嘲笑著膽小鬼般的作戰計劃。
  (就算沒有你,我們也能戰鬥!)
  迪恩不覺得自己的武藝有多高明。事實上,來到潔爾妮後的這四年之中,他的武藝並沒有明顯的成長。迪恩最大的煩惱就是,武藝沒有在肉體發育最快速的時期中得到發展。
  如果沒有飲用違禁酒的話,迪恩的速度根本無法配合妲爾潔娜的突擊,還要在同一時間操控鋼索擊破陷阱
  與迪恩不同,妲爾潔娜與夏尼德都很有天分。從認識的一年級開始,一直到加入小隊的這三年間,這兩人都成長了不少。迪恩如果沒有頭腦作為武器的話,根本沒辦法跟這兩人平起平坐。
  能跟這兩人相遇,迪恩覺得自己很幸運。
  然而,夏尼德卻背叛了自己與妲爾潔娜。
  (你看到沒!)
  迪恩發出悲痛呼喊。他雖然覺得以三位一體的狀態最為完美,但這種密切關係卻被夏尼德毀掉了。
  就像在說,這種關係毫無意義一樣。
  「潔娜!就這樣衝進去擊潰敵人!」
  迪恩發出聲音指示著跑在前方的妲爾潔娜。妲爾潔娜雖然沒有回應,但卻加快了突擊的速度。
  只要有東西阻擋在前方,她就會將它貫穿,將它彈飛。累積在突擊長矛中的剄流光輝,如同猛獸獠牙般深深扎入了野戰場的空間。
  只要穿過長在野戰場中央樹林,就可以看到第十七小隊的陣地。
  就在此時,變化發生了。
  穿過樹林的瞬間,左右兩旁的地面炸了開來。這個陷阱沒有設置在第十小隊的行進方向上,因此迪恩的鋼索與念威操作者的感覺都沒發現到它。
  「沒有任何損傷,繼續前進!」
  為了不使妲爾潔娜停下腳步,迪恩叫了出來。
  然而這個爆炸的目的,並不是要阻止第十小隊的攻勢。
  彌漫四周的沙塵掩去了半座野戰場,戰場就這樣在觀眾眼前消失了。以念威操作的攝影機也失去作用,螢幕上只能看見滿天塵土飛揚。
  換句話說,這是大規模的煙幕。
  「對方要攻過來了,小心!」
  這是對後方小隊員說的話。
  這陣煙幕究竟有何意義呢,迪恩認為這是對方將要展開攻擊的預兆。不過阻礙觀眾視線,而不是敵人視線的做法究竟有何意義……
  第十小隊的念威操作者表示第十七小隊並沒有採取行動。隊長妮娜.安多克與雷馮.阿爾塞夫,比賽前才剛加入的新人,還有念威操作者菲麗.羅斯都待在旗子的前方。
  只有夏尼德一人,在比賽開始時就失去了蹤跡。以殺剄進行的潛伏,連念威操作者的感覺都沒辦法掌握位置。特別是像夏尼德這種擅長遠距離狙擊的武藝家,只要躲藏位置被發現,自己的攻擊就會被敵人識破,所以會特別仔細的鍛練殺剄。
  夏尼德當然也不例外。
  不,迪恩甚至認為,潔爾妮沒有任何武藝家是比夏尼德還稱職的狙擊手。
  「小心敵人的狙擊。」
  迪恩雖然試著警告隊友,心裡卻覺得一定會有人被第一發射擊打倒。不過只要那個人不是自己或是妲爾潔娜就行了。
  迪恩略微後退,把其他小隊員當成了盾牌。一旦迪恩被擊倒了,第十小隊就會敗北,其他小隊員也了解這一點。此外,擔任攻擊主力的妲爾潔娜被擊倒的話,小隊的攻擊力也會大幅降低。話雖如此,她本人卻一點也不膽怯,反而展現出正面迎擊的氣慨繼續突進
  妲娜潔娜與迪恩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當旗子前方出現動態的報告進入迪恩耳中時,已經太遲了。
  從右鈄前方奔出了一道有如要撕裂小隊陣形般的衝擊。
  是雷馮。
  揚起土塵的同時,從旗子前方開始移動的雷馮,有如要撕裂陣形似地以旋剄斜向切入第十小隊,並且把妲爾潔娜與迪恩隔了開來。
  「前進!」
  迪恩對著正要停下來的妲爾潔娜大聲吼道。第十七小隊的作戰計畫就是讓雷馮牽制迪恩等人,然後用剩下的三個人擊潰妲爾潔娜吧。
  以這種方式使用雷馮.阿爾塞夫這名強大戰力很正確。因為就算雷馮能跟妲爾潔娜兩敗俱傷,第十七小隊還是隻能面對以三對五的不利戰局。
  可是迪恩相信妲爾潔娜的突破能力。妮娜.安多克的個人防禦技巧固然優秀,但在妲爾潔娜的長矛面前只是小兒科而已,那個新人更不算什麼。他相信連夏尼德的狙擊都會被她給彈開。
  然而雷馮的阻撓讓迪恩確認戰局的速度慢半拍,而且此時又發生他無法預料到的狀況。
  「夏尼德!」
  妲爾潔娜又驚又怒的聲音傳入迪恩的耳中。

   *

  比賽的前一天,雷馮來到了練武館的視聽室。
  他被夏尼德叫到了這個地方。
  練武館中有好幾間視聽室,這裡是讓小隊用來觀看錄下來的影帶的地方。就算把這些機材放在各小隊的訓練室裡面,它們也很有可能會在訓練過程中被弄壞。
  雷馮敲了夏尼德指定的二號房。門並沒有上鎖。
  「唷,不好意思啊。」
  一直到現在為止,雷馮從未想過在比賽前得知敵方小隊的情報。
  所以,他是第一次走進這裡。
  這裡雖然是視聽室,卻是一個只能容納大螢幕顯示器與播放機材,還有白板與折迭椅的房間。用錄下來的影像調查比賽對手的動作,同時訂立作戰計劃也是這房間的用途之一。將兩張椅子排成床躺在上面的夏尼德,眺望著螢幕上的畫面。
  現在正播放著第十小隊的比賽,這是妮娜拍攝的影片吧。
  螢幕上是妲爾潔娜勇猛的突擊特寫畫面。鏡頭不斷晃動,看樣子妮娜並不是一名值得稱讚的攝影師。
  話雖如此,普通攝影師也無法捕捉到武藝家高速移動的畫面。
  雷馮盡可能的不要去看螢幕。
  他並不是像往常那樣,為了不在正式比賽時粗心大意,才不觀看影片。
  因為雷馮明天不會堂堂正正地跟妲爾潔娜戰鬥。雖然雷馮不覺得堂堂正正的戰鬥有多麼重要,但明天的行動還是讓他心情沉重。雷馮的內疚感不是來自第十小隊,而是他面前的夏尼德。
  雖然不曉得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但夏尼德跟第十小隊那兩人之間的深厚感情,即使用知心好友來形容也不為過。
  「嗯,果然沒錯。」
  沉默持續了半晌後,夏尼德喃喃說出了這句話。螢幕上沒有播出聲音,室內只有機材運轉時的寂靜聲響。
  「潔娜沒有使用那玩意兒。」
  「咦?」
  「我說的是違禁酒啦……」
  「怎麼可能……」
  雷馮不曉得妲爾潔娜是怎什麼樣的人。不過弄來違禁酒的人是隊長迪恩,因此雷馮自然認為第十小隊的每一個人都有飲用違禁酒。
  「那她不知道這件事囉?」
  既然如此,自己就用不著對她下重手了。說真的,這至少讓雷馮沉重的心情稍微輕鬆了點。
  夏尼德靜靜的搖了頭。
  「不,她應該曉得這件事吧。她比我更了解迪恩的近況,不可能沒察覺到他的改變。真是的……」
  夏尼德嘖了一聲,用指頭彈了折迭椅一下。
  「她真是一個爛好人。說自己的座右銘是公正無私,又老是把伊亞海姆騎士就要有這種榜樣的大話掛在嘴邊,結果根本不曉得該怎麼處理同伴的非法行為,所以才會弄成這樣。明明想調查事件卻到處兜圈子浪費時間,又以為這樣就算調查過真相,這個膽小鬼實在是太可悲了。」
  夏尼德的語氣十分淡泊。正是因為如此,讓雷馮更能明白他現在有多焦躁。
  「我告訴你吧,我們在一年級時就認識了。雖然沒有同班,但在武藝科授課時進行的班級對抗賽中卻是同一隊。我們從那時起就開始往來了,而且感情好得亂七八糟。當時發掘我們的人是第十小隊的前任隊長,她是一個不錯的人喔。我們覺得為了她去奮鬥努力,是一件很青春熱血的事。
  ……在武藝大會中敗陣時,她非常地傷心。在畢業前無法為最愛的地方做到任何事的她,流下了悔恨的淚水。看到這樣子的她,我們才會一起立下要親手保護潔爾妮的誓言。」
  夏尼德嘆了一口氣。
  守護潔爾妮——跟妮娜理念相同的誓言。妮娜跟夏尼德他們的差別,只在於一方能以小隊員身分站在武藝大會這個激烈戰場上,而另一方不行罷了。
  「不過啊,自從發下那個誓言後,我們的關係就開始崩壞了。」
  令人吃驚的一句話,但是雷馮還是決定保持緘默。夏尼德接下來要對雷馮說的話,讓他覺得有必要先說出這件事情吧。
  「這件事說來很簡單。迪恩對隊長有意思,潔娜對迪恩有意思,而我則是對潔娜有意思……就像老鼠互咬尾巴繞成一圈的無聊戀愛模式。迪恩為了隊長,潔娜為了迪恩,我為了潔娜發下了這個誓言。打從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們三人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係了。不過我還是以為這個死結總是會有解開的一天,可是我們只是在矇騙自己的感情罷了。壓抑心中好感並且用誓言將它封印,我們就是用這種方式欺騙自己的感情。升上三年級時我們加入了第十小隊,也在對抗賽中出場戰鬥。我們在比賽中配合得很好,因為每個人都是為了另一個人在行動,事情進行的很順利。不過呢,我是狙擊手,可以從遠處觀察戰場上的一切,從客觀角度來看,這種關係到最後必定會崩潰。我有這種預感,一定有人會無法忍耐下去的。迪恩思念的人不在潔爾妮這邊,所以他的情況或許還好一些,但我跟潔娜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所以,無法繼續忍耐下去的人是夏尼德嗎?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這是那傢伙不幹不脆,把事情一直拖下去的軟弱所導致的結局。我沒有完全破壞這種關係的半調子做法也是原因之一,我們的關係必須破壞的更徹底才行。無法將這種關係破壞到無法修復的地步,就是我當時的失敗。」
  或許……夏尼德就是為了輓回當時的失敗,才會答應妮娜的請求吧?
  「雷馮。」
  夏尼德對雷馮說道:
  「你決定好了吧?」
  「……是的。」
  前一天,雷馮向會長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可以把潔娜交給我對付嗎?」
  雷馮無法反對這句話,所以他點頭同意了。

   *

  「夏尼德!」
  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是妲爾潔娜發出怒吼時心裡想的話吧。
  夏尼德的身影,出現在妲爾潔娜的行進路線上。
  他不在狙擊手該在的位置上。
  而且他手中握的不是得意武器狙擊槍,而是兩柄手槍型的煉金鋼。
  「你想用這種小技倆來對付我嗎!」
  朝這邊突擊的妲娜潔娜臉上竄起一抹硃紅。
  而且……更讓妲爾潔娜惱火的事是,夏尼德身上的戰鬥服吧。那是一件經過修改,看起來很像外套的戰鬥服,跟妲爾潔娜還有迪恩的戰鬥服一模一樣。
  那是加入第十小隊時,為了三人特別訂作的戰鬥服。
  夏尼德露出狡獪微笑:
  「妳自己體驗看看是不是小技倆囉。」
  夏尼德擺出架勢,然後扣下扳機。
  通過雙腕流向煉金鋼的剄流,經過內部構造凝聚後被射出。連續射出的剄彈,以普通衝剄無法到達的高速襲向妲爾潔娜。
  妲爾潔娜變更了行進軌道,她向上一躍避開了剄彈。
  接著使出外力系衝剄變化——背狼衝。
  衝剄在妲爾潔娜背後釋放出爆炸般的聲響。妲爾潔娜利用這股反作用力,化作一羽疾箭衝向夏尼德。
  夏尼德後退躲過了攻擊。接著地面碎裂,塵土也跟著揚起。
  「咕!」
  緊緊吸附著周圍空氣的煙塵,讓妲爾潔娜非常狼狽。
  如果是含帶濕氣的普通野戰場土壤,塵土飛揚的情況一定不會這麼嚴重。
  彌漫在周圍的與其說是土塵,倒不如說是沙塵比較恰當。
  「!你們改變土質了!」
  妲爾潔娜一邊注意不讓沙子掉入眼睛裡面,一邊發出吼叫聲。
  為了這場比賽,妮娜事先在陣地前方埋下許多裝有幹燥沙子的布袋。妲爾潔娜的攻擊讓裝在布袋裡的沙子滿天飛舞,並且阻礙了視線。
  四處亂飛的衝剄擾亂了附近的氣流,所以這陣沙塵不會這麼快消失
  掩去整片野戰場的塵土,也使用了一樣的手法。
  「唔!」
  妲爾潔娜被沙塵轉移注意力時,夏尼德的身影也消失了。即使她搜尋著周遭氣息,還是無法找出夏尼德的正確位置。
  這是殺剄。夏尼德完全掩去自己的氣息,伺機尋找攻擊的時機。
  「你在哪裡!?」
  妲爾潔娜雖然想凝神觀察四周,但在四處飛舞的沙子隨時會掉進眼睛的狀況下,連睜開眼睛都有困難了。她舉著突擊長矛擺出架勢,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有動靜了。
  「在那邊嗎!」
  妲爾潔娜橫向揮出突擊長矛。
  「嘖!」
  在右側方舉著槍的夏尼德一邊發出昨耳聲,一邊向後方躍去。擊出剄彈的瞬間,他無法繼續維持殺剄。
  「妳果然沒這麼好對付呢。」
  「別小看我!」
  妲爾潔娜舉起突擊長矛刺了過來。夏尼德身子一蹲,衝進了她的攻擊範圍內。他用右邊的手槍撥開突擊長矛的刺擊軌道,接著伸出了左邊的手槍。
  扣下扳機的瞬間,妲爾潔娜扭轉了自己的身體。釋放出的剄彈擦過了妲爾潔娜的上衣。
  妲爾潔娜收回突擊長矛,同時後退打算拉開距離。
  然而夏尼德的右手卻有如吸附在突擊長矛上面一樣,配合著她的呼吸節奏纏了上來。互相磨擦的手槍槍身與長矛側面,因剄流互相碰撞而爆出青藍色的火花。
  只要夏尼德伸出左邊的槍口,妲爾潔娜就會用空出來的左手改變槍口的方向。
  兩人在原地演出一場糾纏不清的攻防戰。
  「夏尼德,這是為什麼?」
  兩人一邊纏鬥,妲爾潔娜一邊對夏尼德提出詰問。當然兩人都很注意對手的一舉一動。
  「因為妳是笨蛋。」
  「什麼!」
  「明明知道卻什麼都不做,就是笨蛋吧。」
  妲爾潔娜的臉僵住了,她在第一時間就明白夏尼德指的是違禁酒的事件吧。
  「那麼,這個陷阱的意義是……」
  覆蓋整座野戰場的沙塵……她似乎已經發現,規模大到不可能只是用來對付第十小隊的障眼法陷阱,是為了不讓觀眾看到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就是這麼回事。」
  夏尼德用目光表示同意。
  「妳為什麼不阻止他?」
  「你有資格說這種話嗎!?」
  妲爾潔娜從全身釋放出衝剄,這讓夏尼德不得不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以為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夏尼德,都是因為你背叛我們的關係!」
  「是那個誓言嗎?我們的誓言有那種價值嗎?潔娜,妳是真心發下那個誓言的嗎?」
  「…………」
  夏尼德的問句讓妲爾潔娜噤聲了。
  「妳應該曉得才對。我們的誓言並不真誠,只是隨意偽裝自己情感的誓言。」
  「住口!」
  妲爾潔娜朝這邊展開突擊。夏尼德在地面一滾,避開了她使用全身力道的突刺。在地面翻了幾圈的他再度起身,雙手也同時舉起了手槍。
  妲爾潔娜打算把夏尼德拋到一邊,就這樣繼續前進。她對夏尼德展開的攻擊只是假動作,跟迪恩會合才是真正的目的。
  「才不會讓妳得逞!」
  夏尼德扣下扳機,狙擊目標是妲爾潔娜的腳。狙擊槍雖然可以在這種距離下輕易命中目標,但夏尼德使用的手槍是重視打擊力道的黑鋼煉金鋼。它的剄流傳導率不佳,所以沒辦法做到輕金煉金鋼的精密射擊。
  夏尼德不停地扣著扳機。連續擊出的剄彈在妲爾潔娜的腳邊炸了開來,雖然沒有命中目標,卻足以阻止她的腳步。
  「我不會讓妳過去的!」
  夏尼德快速繞回妲爾潔娜前方,兩人再度演出近距離的混戰。
  「夏尼德,這樣下去你真的不在乎嗎?」
  「沒什麼在不在乎的,這是那傢伙選擇的結局。」
  夏尼德縱身躍過揮舞的長矛,同時擊出剄彈一邊叫道。
  「迪恩真的很在乎這座都市。他一開始或許真的是為了那個人,不過他也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座都市的未來。」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夏尼德也明白這件事。迪恩也是一個認真到死腦筋程度的人,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無法允許自己只是為了戀愛感情才守護都市的虛偽。
  「那你為什麼要妨礙他?」
  「因為他的做法錯了。」
  就是因為這樣,迪恩的想法才會愈來愈扭曲。明明不是真心為了都市以及住在上面的所有人守護都市,卻硬要把這種想法當做自己的信念。
  正因如此,想法才會扭曲。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他是錯誤的呢?為什麼你能這麼肯定的認為,讓實力追上理念的做法是錯誤的呢?」
  妲爾潔娜的悲痛叫聲讓夏尼德皺起了臉龐。迪恩非正確不可……妲爾潔娜的話語,夾雜著如同信仰般的思念。
  在極短暫的一瞬間,夏尼德大意了。他停下腳步,而妲爾潔娜的突擊長矛,就這樣揮倒夏尼德。如果沒有在最後一瞬舉起手槍防禦,或許會因為頭部直接承受打擊而暈死過去。
  夏尼德滑倒在地上。他一邊滑動,一邊開槍阻止企圖趕到迪恩身邊的妲爾潔娜。
  「……如果那傢伙沒錯的話,為什麼不跟妳講使用違禁酒的事?」
  夏尼德一邊起身,一邊說道:
  「為什麼他不讓妳使用違禁酒呢?」
  妲爾潔娜的臉又僵住了。
  「……住口。」
  「為什麼他不讓妳知道違禁酒的事情?如果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捫心無愧,為什麼要保持沉默?」
  「給我住口!」
  妲爾潔娜將突擊長矛刺入地面。如果是現在的話,她說不定可以擺脫夏尼德回到迪恩的身邊。
  然而,她卻把突擊長矛刺入了地面。
  夏尼德也不知道這個行為有何意義。但可以確定的是,夏尼德成功的讓她覺得非得讓自己住口不可。
  (這樣就夠了。)
  夏尼德暗自想著,臉上沒透露任何訊息。
  一旦她與迪恩會合,夏尼德就沒辦法阻止了,因為雷馮會解決掉一切。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也不想讓這種事發生。這是迪恩非接受不可的結局,卻與妲爾潔娜無關。
  迪恩是這麼希望的。
  夏尼德是這麼想的。迪恩自己或許沒有察覺,但他刻意不將妲爾潔娜扯進違禁酒黑幕中的做法,讓夏尼德有了這種想法。
  「就是因為內疚,他才沒有告訴妳。事情就是這樣吧?」
  「……我說過,給我住口。」
  妲爾潔娜靜靜撂下這番話,接著扭轉了突擊長矛的握柄。
  握柄與矛身的連接處開始剝落,裡面出現了另一根細長的握柄。
  「喂喂喂……」
  在夏尼德看到之前,她已經將它握緊並且抽了出來。
  妲爾潔娜手中握著一柄擁有優美劍身的細劍。
  「不要以為隱藏實力的人只有你一個。」
  妲娜潔娜舉起細劍襲向夏尼德。

   *

  「妳的任務就是解決掉敵方的念威操作者。」
  她想起了妮娜在比賽前講過的話。如果讓第十小隊了解戰場上的狀況,事情就不好處理了。妮娜要用沙塵煙幕擾亂敵人視線,再讓念威操作者脫離戰線破壞通信網,借此完全孤立第十小隊。
  那陣沙塵的目的雖是為了不讓觀眾看到比賽過程,卻也有擾亂第十小隊的效用。
  娜爾姬不停地奔馳。
  在雷馮採取行動的同時,她也跟在後面奔跑。
  (真快!)
  才一轉眼,跑在前方的雷馮就跟自己拉開了距離。比賽宣告開始的同時,娜爾姬的緊張感也轉變成了某種覺悟。身體的活動力雖然沒有到百分之百的程度,卻也達到了八成。
  即使如此,她還是追不上雷馮的速度。
  (差這麼多嗎……)
  這一瞬間,娜爾姬深刻的體會到自己與雷馮之間的實力差距。
  雷馮很強……而且遠遠超過學生的程度。借由之前的比賽表現,還有親眼看到雷馮幫忙都市警局執行任務時的身手,娜爾姬以為自己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
  她現在才明白,自己只是在表面上理解這個事實罷了。娜爾姬有一種感覺,武藝科所有一年級生擁有的天真現實感,或者是自己的驕傲自滿正發出崩潰瓦解的聲音。
  (可惡!)
  自己對沖剄雖然沒有自信,但對活剄就有了。娜爾姬認為光就運動能力而論,自己並不會輸給小隊員,所以她不顧一切的提升了速度。
  跟娜爾姬預料的不同,來自敵方小隊員的追擊沒有出現。妮娜雖然自信滿滿的表示雷馮會阻止其他小隊員,娜爾姬卻對這種說法感到懷疑。
  可是實際上並沒有人過來阻止娜爾姬。
  (她還真信任雷頓呢……)
  娜爾姬心想。不管實力有多強悍,要讓部下以一敵多應該還是會感到不安吧。
  然而妮娜卻斬釘截鐵做出如此斷言,這也是因為妮娜等人比娜爾姬她們三個人更了解雷馮的實力之故。
  跟自己三人在一起時的雷馮,還有跟妮娜她們在一起時的雷馮,這兩者到底有什麼不同……這個想法突然掠過了娜爾姬的腦海中。
  哪邊才是雷馮真正的模樣呢?娜爾姬覺得兩者皆是。每個人在跟不同對象相處時,或多或少都會因應狀況去改變自己的性格。這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行為,而是把自己最適合現場狀況的個性表現出來罷了。
  娜爾姬有時也會突然覺得,跟梅珍她們待在一起時的自己,還有在都市警局工作時的自已,好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話雖如此,看到別人的另一面還是很新鮮,而且也很吃驚。
  (她一定沒辦法信賴雷頓到這種程度吧。)
  考慮到梅珍的個性,娜爾姬在心中做出了這個結論。說起來梅珍連武藝家都不是,在戰鬥最高潮信賴同伴的實力,並且將一切托負給對方的想法,她連想都沒想過吧。
  因為她是一個溫柔的女孩。
  以前污染獸襲擊潔爾妮時也是,當她看見結束戰鬥平安歸來的姬爾姬時,甚至還哭了。
  現在是不會有喪命危險的小隊競賽,所以還無所謂。
  不過如果像當時那樣,事態演變到雷馮必須孤身前往危險場所時,梅珍能堅定的表示雷馮一定沒問題嗎?
  (她一定做不到的。)
  這種差異會怎麼呈現在結果上呢……娜爾姬現在還不曉得這個答案。可能的話,她希望這不會成為致命性的差異。重要的兒時玩伴來到潔爾妮以後,初次對其他人感到興趣,而且還是一個異性。娜爾姬甚至覺得那就是初戀。
  雖然希望事情能順利進行……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對雷馮有意思的人不只梅珍一人。
  (真是的……)
  她沒時間繼續沉溺在這種沒必要的思考裡了。
  娜爾姬已經奔過了半座野戰場,第十小隊的陣地也映入了眼簾。這附近並沒有受到沙塵遮蔽。
  觀眾的歡呼聲一口氣涌出來。娜爾姬可以聽見,擔任播報員的女學生正興奮的說著話。
  來自觀眾席的視線,全部集中在拖曳著沙塵殘渣快速飛馳的娜爾姬身上。
  「喝呀!」
  娜爾姬對著快要怯場的自己發出叱喝聲,然後凝神注視周遭環境。
  她在搜索第十小隊的念威操作者。攻擊方沒有事先改良陣地,況且也沒那個必要,所以映入眼簾的只是一個簡單的陣地。在用沙包堆起的圍墻對側發現念威操作者後,娜爾姬立刻朝那裡衝了過去。
  念威操作者的知覺與傳遞情報的速度在武藝家之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無法在進行高速戰鬥的武藝家後方提供情報支援。
  對方應該早就發現娜爾姬接近這裡了。
  不過,念威操作者的運動能力與常人並無不同。
  問題在於對方何時察覺了這件事,又在娜爾姬接近前設下了何種防禦手段。
  「注意,前方有大群念威端子。」
  菲麗淡泊的語調傳入耳畔,娜爾姬立刻使出了Z字型跑法。
  突然娜爾姬的側邊發生爆炸。強烈光線迸射而出,轟音聲響起,紫色閃電的尖舌舐過眼前。這是念威爆雷,它可以說是念威操作者唯一的攻擊手段。對方判讀娜爾姬的疾走速度後,配合準確時機一一引爆了仔細配置好的爆雷。
  為了不讓耳膜與平衡感受到影響失去作用,娜爾姬捂住耳朵,半閉著眼睛鑽入了連續爆炸的空隙之中。
  集中因光線殘渣緊緊附著而目眩的視線,娜爾姬再度確認念威操作者的位置,然後拋出了手中的煉金鋼。
  那是娜爾姬請哈雷幫自己做的捕縛繩。話雖如此,它並不是用繩子而是由黑鋼煉金鋼製成的鎖煉。以細環緊緊相扣做出來的細長鎖煉,有如繩索般飛往娜爾姬設定的方向,然後綁住了那名念威操作者。
  念威操作者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後,娜爾姬靠過去,接著用身體撞擊讓對方失去意識。
  「呼……」
  爆雷的華麗攻勢,還有順利穿越雷區的娜爾姬讓觀眾席上爆出歡呼聲。完成份內工作的娜爾姬松了一口氣,一邊望向至今仍被沙塵掩蓋的戰場。
  (雷頓到底有什麼打算?)

   *

  此時此刻,雷馮手中仍然沒有握著煉金鋼。
  只要一移動,如煙霧般在空中飛舞四散的細沙就會擊打肌膚。因為沙子會跑到眼睛裡,所以視線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即使如此,雷馮仍是巧妙應付著不斷猛攻的四名小隊員。
  迪恩對付雷馮的戰鬥交給隊員,自己則是在四人的後方壓陣,有時也會以絕妙時機使出鋼索發出攻擊。迪恩的鋼索會預先埋伏在雷馮閃躲四人攻擊後的移動方向上,這簡直就像念威操作者排設陷阱的方式。
  話雖如此,這些攻勢還是無法在雷馮身上造成半點擦傷。
  雷馮半閉著眼睛,一邊感受剄的流動,剄流的量大到可以輕易明白髮出這股能量的主人飲用了違禁酒。再怎麼說,無法完全控制剄流的情況實在太怪異了。即使不斷使出衝剄與活剄之類的剄技,無法用盡的剄流還是會溢出體外。這是無法用自我意志操控剄脈的證據,而且潔爾妮的水準也沒有低到讓這種武藝家當上小隊員的地步。
  (這樣剄脈會壞死的。)
  雷馮如此想著。違禁酒的藥效消退後,猛烈的疲勞感就會襲向身軀吧。這跟妮娜過度使用活剄而昏倒的情形相同。迪恩目前沒有像妮娜那樣出現明顯的機能障礙,因此至今仍可以使用剄流。但相對的,難以察覺的微小異常會不斷累積在身體裡面,最後終究會對身體造成嚴重傷害。
  (不阻止他的話……)
  雷馮心想。
  他轉守為攻了。
  雷馮改變了至今為止的戰鬥節奏。第十小隊目前為止的猛攻,與雷馮巧妙防守的身法,都在一定的節奏下進行著。不知不覺中,擔任攻擊方的那四人,以及負責在後方壓陣的迪恩,其攻擊都陷入了這種固定節奏之中。
  雷馮微微改變節奏,四人的聯合攻擊也出現了破綻。
  雷馮鑽過空隙,並且展開行動。
  四人的要害在瞬間被埋入鐵拳,接著一一頹倒在地。
  「什麼!」
  看著倒在地上的部下們,迪恩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到底做了什麼?」
  雖然不曉得迪恩是否理解雷馮行動中的關鍵,但一名普通學生武藝家,絕對無法瞬間擊昏四名小隊員。當這個事實出現在眼前時,迪恩也應該明白雷馮的強悍程度絕非一般。
  「接下來就是你想要的結局。」
  雷馮不想裝腔作勢,卻也想不到更好的台詞。頭一個浮上念頭的就是夏尼德說過的話。
  這句話加深了雷馮的決心。他將手伸向腰際的劍帶,然後將剄流灌入握在手中的煉金鋼,並且將它復原。
  那是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沒有其他方法了。」
  雷馮只用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去原諒選擇握刀的自己。這種逃避式的想法雖然難看,但讓雷馮陷入這般田地的人,就是他自己本身。
  雷馮之所以想成為妮娜的助力,並不是為了要面對這種狀況。在古連丹時也一樣。他不是想要迎接那種結局,才濫用天劍繼承者的地位。
  只要做出一個選擇,就得面對衍生出來的問題。雷馮做出待在第十七小隊的選擇,不過第十七小隊裡面有夏尼德、菲麗還有哈雷,現在還多了娜爾姬。他們私人的事情,都會跟自己扯上關係。
  這次的事件,只是剛好輪到夏尼德的私事罷了。
  在這種狀況下,雷馮自己做出了這種選擇。既然如此,就算繼續捫心自問,也不可能產生什麼好結局。
  因為,他說出了自己會使用刀的話。
  即使這是自己第二次的背叛。
  第一次的背叛,是因為沒有讓天劍做成刀的形狀。這種行徑等於是公開拒絕繼承養育自己長大的戴爾克所傳授的賽哈丁刀技。
  成為天劍繼承者時,雷馮就下定決心要不擇手段賺取金錢。這樣的自己沒資格使用養父傳授的技巧,因為他不想玷污養父的武技。
  如今,雷馮連當時發下的誓言都打破了。
  一股痛意竄過胸口。
  刀身的重量極為安定的握在掌中,由此可見哈雷的調校技術有多高明。
  還不止這樣,之前失落的某種感覺,也完全被收納在自己體內。現在的雷馮身上,可以看得見這種沉著感覺。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雷馮現在的武藝基礎,全部建立在塞哈丁刀技上面,他已經回到了原始的本質之中。
  雷馮感覺到穩定寄宿在自己體內的安定感。正因為如此,為了不沉溺在這種感覺之中,他皺起了臉龐。
  因為,他馬上就要捨棄這種感覺了。
  「我要上了。」
  「嗚喔喔喔喔!」
  迪恩以長嘯聲回應雷馮的宣言。雷馮快速疾走,鋼索也襲向朝迪恩不斷迫近的雷馮。
  然而,鋼索卻通過了雷馮的身影,虛無的在半空中飛馳著。
  那是殘像。被鋼索碰到的瞬間,雷馮再度提升了速度。
  內力系活剄變化——疾影。
  這是以速度緩急混亂對手感覺,再讓氣息飛散四面八方加強混亂效果的招式。
  就算使用違禁酒增加剄流,也沒有辦法可以應付這種武技。
  雷馮穿過在半空中狂亂飛舞的鋼索,然後站到迪恩的面前,而且還故意來到他的正面。
  (被敵人從背後偷偷接近解決掉的下場實在太慘了。)
  這是外力系衝剄變化——封心突。
  雷馮在迪恩面前揮下了刀鋒。覆蓋在刀身上面的剄流,有如要斬斷流水似地射出來,並且灑落在迪恩身上。衝剄化成的細針描繪出與刀鋒斬線不同的軌道,接著刺入了迪恩的身體各處。
  「咕啊……啊……」
  迪恩一邊呻吟,一邊在原地跪了下來。那些鋼索也隨後掉到地面上。
  雷馮在學習此招時,曾經承受過一次這個技巧,所以他知道迪恩現在的感覺。承受此招的人不會感受到強烈痛楚,卻會產生全身力量被抽走的討厭虛脫感。
  雷馮讓迪恩身上的剄流無法流向四肢。只要雷馮在數分鐘內不解開剄流束縛,就可以造成剄流在半年內無法順利流動的傷害。
  接下來只要等到那一刻就行了。
  雷馮環視周圍,沙塵至今仍掩蓋了半座野戰場,激烈狂亂的剄流還在擾亂著空氣的流動。娜爾姬跟夏尼德的戰鬥似乎都告一段落了,照這種情況來看,當雷馮解開剄流束縛後,這片沙塵也會跟著消失吧。
  「嗚……嗚嗚嗚……」
  「最好不要太勉強自己。」
  雷馮對著試圖站起來的迪恩說道:
  「再勉強下去,你的剄脈會壞死的。」
  現在的剄脈,已經因為違禁酒而產生了異常脈動。在這種狀態下,迪恩卻還想讓剄脈繼續活動。如果硬是要把水流灌入被水霸堵住的水道,不但兩旁的提防會因此崩壞,連水道本身都會受到摧毀。
  「你不懂吧。」
  迪恩試著驅使無法動彈的身體,滿臉通紅的說著話:
  「明知自己實力不足,卻被非完成不可的使命不斷刺激的心情,你是不會了解的。」
  毫不掩飾的話語讓雷馮皺起了臉龐:
  「……我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風順啊,倒不如說,我就是因為犯下錯誤才會來到了這裡。」
  「…………」
  「擁有力量,不代表就能讓一切順利進行。就是因為進展的不順利,事情才會失敗。你沒把事情做好,也做下了最壞的決定。既然如此,這種下場對你來說算是好的了。」
  「……這種事是誰決定的?」
  「咦?」
  「我的下場是誰決定的?夏尼德嗎?妮娜.安多克嗎?學生會長嗎?我不會讓別人決定自己的命運,我的意志沒有軟弱到這種地步……」
  感受到空氣的異常流動,雷馮舉起了垂下的刀鋒。
  氣流再次激烈的動了起來。迪恩將力量注入了剄脈嗎?不……迪恩的剄脈確實流出了大量剄流,不過只是這樣的話,空氣不會流動的這麼快速。
  簡直像是旋渦從天而降一樣……
  而且,雷馮認識這股令人不快的壓迫感。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守護都市,無法理解身為武藝家天生使命感的你們……」
  企圖讓剄流灌入四肢的迪恩一邊掙扎,一邊喃喃低語。
  「怎麼可能阻止我!」
  迪恩發出了吼叫聲。
  在這個瞬間,雷馮感到自己刺入迪恩體內的剄流細針被震碎了。
  「怎麼可能!」
  他看到了站立在迪恩背後的黃金色雄山羊。


  06 發狂的守護者


  明明想要拒絕的。
  然而,自己為什麼正做著這種事呢?
  菲麗不禁捫心自問。
  當時菲麗才剛走出練武館,就被等在外頭的海亞堵到,卡利安也隨後來到了現場。所以菲麗心想,自己一定要拒絕接下來會以幫忙為名義提出來的命令。
  話雖如此,她卻照著卡利安的吩咐幫了海亞。
  為什麼?如果有人提出這個問題,菲麗無疑會露出非常苦澀的表情。如果提問之人是雷馮的話,她一定會做出這種表情。不過她的臉能不能按照主人的心意做出表情變化,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然而雷馮並沒有對自己提出這個問題。雷馮跟海亞見面時的氣氛異常險惡,而且也流露出有事煩心的表情,所以他才沒有考慮到菲麗的心情吧。
  或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心裡雖然這樣想,菲麗還是覺得很生氣
  雷馮的心中有某些問題存在。只要看他抗拒握刀的模樣,就能明顯看出這件事。讓雷馮感到困擾不是跟夏尼德有關的第十小隊,而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而必須握刀的事實。
  他對刀有某種感情存在吧。
  雷馮這個人很複雜。他的人格雖然單純,背負的過去卻很複雜。身為天劍繼承者的過去中,充斥著形形色色的問題。
  希望這樣的雷馮多看自己幾眼,是一個奢侈的心願嗎?
  然而,她還是希望他能看著自己。
  只有雷馮一人想去了解身為念威操作者以外的自己,而他也是唯一可能了解自己的人。
  連卡利安哥哥,都對身為念威操作者以外的菲麗不感興趣。
  (沒錯,因為要幫的人是雷馮……)
  所以她才答應了海亞的要求。
  並不是因為海亞也是出身古連丹之故。
  「那東西會讓強者帶來不幸喔~」
  海亞是這麼解釋菲麗在廢都中發現,雷馮遭遇到的謎樣存在。除了說那東西叫做廢貴族之外,其他事他一句話也沒講。雖然確定海亞隱瞞了某些事實,但他沒進一步說明,菲麗也沒有了解內情的想法。
  所謂的強者,對菲麗來說只有雷馮一人而已。不,只要認識雷馮的人,都會有一樣的想法吧。
  所以菲麗才想把廢貴族這個麻煩推給海亞處理。如果他想把廢貴族帶去古連丹的話,就把它帶走吧。菲麗不曉得這個結果對潔爾妮是好是壞,也不在乎卡利安的算計。
  感應到那個存在的話,立刻通知海亞。
  菲麗該做的事情僅此而已。何時才要做這件事,連菲麗自己也不曉得。不過根據海亞所言,廢貴族對於戰鬥時的氣息相當敏感,所以他說對抗賽中或許會出現某些變化。
  可是,想不到事情居然會發生在這個節骨眼上……
  比賽已經結束了,妮娜連一步也沒移動。娜爾姬剝奪了念威操作者的行動能力,雷馮也打倒了第十小隊的隊長迪恩。夏尼德與妲爾潔娜之間的戰鬥雖然陷入膠著,但在迪恩已經被打倒的狀況下,這場戰鬥已經失去意義了。
  如果這是普通的戰鬥,這樣就結束了。
  第十小隊涉入的違禁酒醜聞,也會因為迪恩無法繼續參加武藝大會,以及第十小隊解散的事實而閉幕。
  應該是這樣才對……
  「不會吧……」
  感測到迪恩周圍的謎樣反應後,菲麗十分困惑。雖然感到迷惑,菲麗還是反射性的將消息發送給放在海亞身邊的念威端子。她並不是刻意這麼做的,念威操作者必須同時處理無數情報,所以當他們在使用念威能力時,會反射性的做出這類決定而不會透過自己的意志。
  就在菲麗一邊這麼做,一邊想雷馮會發生什麼事時……謎樣反應卻跟雷馮拉開了距離。
  反應的位置幾乎跟迪恩重迭了。
  在這個瞬間,菲麗有一種腦中爆出火花的感覺。可以同時處理各種情報的高速思考力,讓菲麗推導出了一個結論。
  海亞並沒有說出一切。既然如此,「會對強者帶來不幸」的那句話也有所隱瞞囉?如果所謂的強悍,不只是指力量的話……
  是精神力吧。不,是意志力或是思想之類的強大力量?
  既然如此,那就是雷馮身上所缺乏的東西了。就算他擁有在污染獸面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強大精神力,但此時此刻的雷馮其意志沒有明確的方向性,也沒有使用自身力量的確實目的與方式。
  海亞曉得廢貴族不會替雷馮——雖然菲麗不曉得是何種形式帶來不幸吧?
  說不定……連這場比賽都被海亞利用了?
  海亞利用違禁酒走私組織潛入了潔爾妮。他知道這裡有武藝家在使用違禁酒的事實,或許也曉得這個人就是迪恩。學園都市既然隸屬於學園都市聯盟這個大型互助組織,就得盡可能的避免這種醜聞發生。當掌權者下達抹消一切的判斷時,這裡有高手能與飲用違禁酒強化實力的武藝家對戰。海亞知道雷馮在潔爾妮這邊,那麼,就算他猜到雷馮會出馬解決這個事件也不足為奇。
  最重要的是當雷馮不回應卡利安的要求時,海亞為了逼迫他甚至公開了賽哈丁的武技。
  「他欺騙了我們。」
  菲麗下意識的說道,這句話也透過念威端子傳到了海亞那邊。
  海亞發出笑聲:
  「我沒有這個想法啦~我只是讓事情演變成廢貴族容易出現的狀況罷了。」
  故意拉長尾音的腔調令人心生不悅。
  「那麼,我會照約定行事的。」
  這個瞬間,菲麗感測到野戰場上出現了無數個反應。

   *

  想不到它會挑在這個時候出現。
  總有一天,自己會再度對上這個謎樣存在吧。當海亞說出自己的目的時,雷馮就有這種感覺了,只是他卻沒想到這一刻會這麼快來臨。
  而且,迪恩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
  「……你想做什麼?」
  封心突被破解的瞬間,雷馮立刻拉開跟迪恩之間的距離。從迪恩周圍溢出剄流多的驚人,這已經不是違禁酒……也就是剄脈加速藥所能達到的效果了。事實很明顯地迪恩的能力大幅提升了。一般而言,如果做出這種舉動轉眼間就會成為廢人,但迪恩的表情反倒充滿了活力。
  雷馮對雄山羊提出問題,卻沒有得到回應。明明就在眼前,卻又捉摸不定的茫然感覺雖與當時相同,但這回的曖昧感比起上次又更強烈了。
  (它叫做……廢貴族吧。)
  雷馮想起海亞說過的話,不過雷馮卻對這個稱呼一點印象也沒有。海亞表示要把廢貴族帶回古連丹,但雷馮卻不知道讓薩林邦教導傭兵團訂下守護潔爾妮的約定,是否值得讓他們將眼前存在帶回古連丹。
  「你到底想幹嘛?」
  雷馮再次提問。
  「…………」
  「!」
  黃金色的雄山羊仍舊保持靜默。
  採取行動的是——迪恩。
  掉落在地面上的鋼索同時擺動起來,並且襲向了雷馮。這個舉動雖然出乎意料,雷馮還是即時做出了反應。不,如果這招是憑藉手指手腕就能操作的攻擊,那情況或許就很危險了。事實上,迪恩到目前為止,就是使用這種方式進行攻擊。
  但這回不同。鋼索上注滿了剄,迪恩就像驅使肌肉似地以複雜技巧操控著剄流。現在的鋼索,已經進化成跟雷馮的鋼絲同性質的武技了。
  就是因為這樣,雷馮才能早一步預測出它的攻擊路徑並且加以閃避,不過他還是無法抑制背脊發涼的感覺。
  雷馮見識到了明顯超乎迪恩等級的招式。
  至於原因為何這已經不重要了。迪恩沒有隱藏實力的可能性吧,如果有的話,他就不會使用違禁酒了。
  「雷頓……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娜爾姬。
  茫然聲調讓雷馮在第一時間改變迴避動作,並且朝娜爾姬的方向直衝而去。
  「嗚!」
  鋼索擦過了臉頰。雖然皮膚被劃破,肉也被挖掉一點點,雷馮仍是毫不在乎的奔馳著。他抵達娜爾姬前方後用刀揮開逼近的鋼索,然後抱著娜爾姬向後退拉開了距離。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雖讓娜爾姬感到狼狽,但看到順著雷馮臉頰滑落的血液時,她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也不太清楚……」
  「……那是什麼東西?」
  娜爾姬似乎也能看見那頭雄山羊。
  由此可見,雄山羊與菲麗當時的擔心不同,並不是幻覺之類的東西。
  (它果然是廢貴族。)
  海亞說得沒錯,它是發狂的都市精靈。
  (那麼,讓迪恩變成這副模樣的是……)
  無疑是那匹黃金色的雄山羊。
  雄山羊頂著又粗又彎的巨型角冠站在迪恩後方,沒有映照出任何物體的眼睛中帶著人性神采。
  (它在控制迪恩?)
  將娜爾姬放在自己背後的雷馮,一邊防禦從四面八方襲來的鋼索攻擊,一邊觀察迪恩跟雄山羊。大量剄流從迪恩身上噴出,然後流至地面。他的臉龐雖然充滿精氣,雙目卻空洞無神。迪恩現在的眼神,看起來簡直就像被雄山羊附身一樣。
  迪恩被控制的判斷無誤。
  (插圖119)
  (既然如此……)
  雷馮下定決心要斬殺雄山羊。上回感受到的壓迫感雖然讓自己幾乎動彈不得,但今天就不一樣了。現在的雷馮,有能力可以斬殺面前的存在。這是為什麼呢?是因為把武器從劍換成了刀的關係嗎?雷馮雖沒有高估自己實力的念頭,卻有一種只要如此深信,事情就能順利解決的直覺。
  雷馮沒有拯救迪恩的意思,卻也不打算殺掉迪恩。
  (我要出招了!)
  就在他要採取行動的同時——
  「它是我們的獵物喔~」
  故意拉長音調的聲音制止了雷馮。
  聲音傳出的同時,雷馮周圍涌出了許多氣息。對方一定是以殺剄掩去氣息,然後利用這片沙塵移動到這邊來的。
  「海亞!」
  「按照約定,廢貴族是我們的東西喔~」
  聲音發出的同時,周圍也射出了無數條鎖煉。迪恩逃向空中,但海亞立刻從沙塵中縱身飛出追了上去,並且將他踢落地面。以剄流操控的鎖煉,在第一時間緊緊縛住了掉到地面上的迪恩。
  迪恩背後的雄山羊,海亞連看也不看一眼。
  「這是什麼意思?」
  雷馮沒有放鬆戒心的看著海亞一行人。數名陌生男子包圍了被鎖煉五花大綁的迪恩,他們是海亞的部下,也就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人吧。這些人是何時潛入潔爾妮的呢……
  不,他們已經沒有潛入的必要了。卡利安一定發出許可,讓他們進入住宿區了吧。對於累積了許多實戰經驗的武藝家而言,從住宿區那邊趕到這裡並不是什麼辛苦的差事。
  「沒有啊,只是要捕捉廢貴族而已~」
  「那是站在後面的傢伙吧?」
  雷馮望向黃金色的雄山羊。迪恩等人雖然現身,雄山羊還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不管我有多強,都抓不住那個東西喔~不,即使是前任天劍繼承者的你,也拿它沒轍。連我們的陛下也沒辦法對付~」
  「你說什麼?」
  「不過啊,如果它找到宿主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只要抓住宿主,那廢貴族就無計可施了。就跟電子精靈只能眼睜睜看著污染獸在都市盡情肆虐一樣。」
  「……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
  娜爾姬雖然低聲發問,雷馮卻不曉得該怎麼回答才好。海亞也沒有把娜爾姬放在眼中。
  話題接著說了下去:
  「能來到學園都市,實在是太幸運了。這裡全是志氣高昂,卻沒有一點實力的半吊子武藝家。對廢貴族來說,潔爾妮擁有的頂級宿主實在是多到用不完啊。說真的,都是因為它不肯接近我們,情況才會變成這樣~」
  「你把迪恩帶到古連丹後要怎麼做?」
  「這種事啊,跟回不去古連丹的你無關囉~」
  看著發出得意笑聲的海亞,雷馮完全沒有與他初遇時那種血氣上涌的感覺,所以雷馮能夠冷靜的聽下去。
  這也是自己再次握刀的關係吧。
  不過雷馮還是無法判斷,這種狀況應該怎麼辦才好。
  「嗯,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啦~古連丹為什麼要一直待在那麼危險的區域呢?答案就跟這件事一樣囉~」
  「為什麼……?」
  古連丹存在的場所很危險,雷馮早就發現這種事了。但對生長在古連丹的雷馮來說,這同時也是想當然耳的事實。就是因為古連丹一直待在這種異常區域,才會有天劍繼承者的存在,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實。
  來到潔爾妮前,雷馮從未想過這種情況很怪異。
  (古連丹待在那裡的理由?)
  他從來沒思考過這件事。
  「那麼,我要收下廢貴族囉。」
  海亞單方面中止了會話。
  雷馮無法動作。
  海亞最初就對卡利安說過,自己要抓住廢貴族並且將它送到古連丹。雷馮不知道海亞要以何種方式捕捉廢貴族,也不曉得卡利安知不知情。
  海亞打算把廢貴族連同迪恩一起運走。卡利安容許這種方式嗎……這就是雷馮不明白的部分,也是對海亞的行動感到反感的部分。
  一道氣息從無法動彈的雷馮背後逼近。
  「等等!」
  來到現場的妮娜大聲叫道:
  「我不會讓你帶走迪恩.丁的。」
  「哈,只不過是一個學生的話,我才不聽呢~」
  「你們這些傢伙……把迪恩帶去古連丹有何打算?」
  「妳說呢。」
  與雷馮相同的問題,讓海亞臉上浮現了輕蔑笑意。
  「迪恩的確做了錯事。即使如此,他還是同校的夥伴,我絕不允許把他的命運交到你們這些人手上!」
  在這邊就被鎖煉五花大綁的迪恩,到了古連丹也不可能得到多好的待遇。妮娜舉起鐵鞭擺出架勢,然後大聲呼喝:
  「放開迪恩.丁!」
  「……不成熟的人只會耍嘴皮,所以才會讓人覺得困擾呢~」
  年紀明明沒有跟雷馮他們差多少,海亞卻說出了這種話。
  「如果我不放開他的話,妳打算怎麼做?想戰鬥嗎?要跟我們這些真正的武藝家打鬥嗎?加上在住宿區待命的人手,我們這裡總共有四十二名武藝家。妳想跟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為敵嗎?」
  那是一個跟無數污染獸以及人類戰鬥過的傭兵團。他們的人數雖然遠遠低於潔爾妮這邊的武藝家數量,但雙方的武藝差距就算用天壤之別來形容也不足為奇。
  更重要的問題是潔爾妮的武藝家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不管是誰,都不擅長應付突如其來的變故。這一點武藝家也一樣,特別是潔爾妮武藝科的學生作戰經驗值,跟傭兵團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如果被身經百戰的武藝家突襲,他們只能引頸就戮吧。
  海亞等人可以趁亂輕輕鬆松的離開潔爾妮。他們乘坐的流浪巴士也是自己的,根本沒必要擔心行動受到阻止。
  海亞臉上充滿了不會輸的自信。
  「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雷馮將回覆成基礎狀態的簡易型複合煉金鋼插入劍帶,一邊喃喃低語。
  「你在說什麼啊,前任天劍繼承者?」
  含帶揶揄意味的稱呼沒有激怒雷馮。妮娜就站在旁邊,既然妮娜下定決心對海亞宣戰,雷馮的心情就不會動搖。
  「我來當你們的對手。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四十三名成員,這種數量與程度的對手,用來練習生疏的武技剛剛好。」
  雷馮說出了最符合天劍繼承者風範的台詞。
  事實上,對方不可能那麼天真吧。四十二名成員不可能集中對付雷馮一人,就算真的變成這種狀況,強悍如雷馮也會陷入苦戰。
  「讓我見識一下,你們在古連丹外面培育的半吊子戰鬥方式吧。」
  即使如此,雷馮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海亞臉上的從容表情仍然沒有消失,可是其他人就不是這樣了。雖然沒人發出聲音,但些微的騷動氛圍還是讓空氣產生了陣陣波動。
  「雷頓……」
  在旁邊的娜爾姬屏住呼吸,妮娜的身體也僵住了。無聲的敵意濃密地纏繞在雷馮身上。
  (成功激怒對方了。)
  這樣至少可以減少旁邊的妮娜與娜爾姬遭到危險的可能。
  (必須再提高她們安全的機率……)
  雷馮從劍帶上抽出了煉金鋼。
  那不是簡易型複合煉金鋼。
  是青石煉金鋼。
  這是先前武器被海亞擊碎後,重新製造出來的青石煉金鋼。它的長短尺寸與之前一模一樣,握在掌中的手感也沒有改變。可是在握過刀後,這種熟悉感覺還是不太自然,雷馮自己也覺得手感不太一樣。
  不過,現在就是需要這種不自然感。
  除了要恢復自己還是天劍繼承者時的心態,雷馮這麼做還有另一個理由存在。
  正如他預料的一樣,笑意從海亞的表情上消失了。
  「你很擅長把別人當傻瓜嘛~」
  雷馮有一種感覺,海亞對不握刀的自己產生了某種近似憤怒的情緒。如果海亞不會這樣的話,雷馮就不會用這種方式挑釁了。
  雷馮在海亞面前將武器從刀換成了劍。這種行為等於明白宣示,他不值得跟握刀的自己對戰。
  海亞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團長,他的際遇跟十歲左右就成為天劍繼承者的雷馮類似。為了對抗少年得志自然而然引來的欺侮與嫉妒,人會變得非常渴望展現自身實力,自尊心也會變強。
  因為,這種人無法忍受旁人的輕侮。
  雷馮也懂這種心情。以前在武藝科的課程中跟三名學長對打時,雷馮還是留著在古連丹時的習慣。他不覺得這種習慣已經消失了。
  雷馮認為海亞也是這種人,結果情況果然跟他預料的一樣。
  「好吧,把你修理的一蹋糊塗再回古連丹的話,或許可以拿到多出來的天劍呢~」
  海亞從劍帶中拔出煉金鋼。
  鋼鐵鏈金鋼立刻復原成刀的形狀。
  垂著長劍的雷馮向前踏出一步。
  「雷頓,住手!」
  背後傳來娜爾姬悲鳴似的叫聲:
  「薩林邦教導傭兵團這個高手雲集的集團,連我也聽過他們的大名。跟他們為敵太亂來了,快住手!」
  娜爾姬拚命的叫著,她一定以為雷馮會戰死吧。
  雷馮故意裝做沒聽見的樣子,跟她拉開距離站到了海亞面前。他彷彿要用劍尖在地面寫字似地,將青石煉金鋼長劍垂向了地面。
  「來吧。」
  雷馮的話語讓海亞靜靜的斜舉刀鋒,擺出了八相(注:左腳在前,雙拳將刀柄握在頭部旁邊的姿勢)的架勢。

  「雷頓……」
  事已至此,娜爾姬還是想阻止戰鬥,卻被妮娜抓住手腕擋了下來。
  (插圖124)
  「住手,把一切交給雷馮吧。」
  「妳在說什麼啊!」
  「雷馮不會輸的。」
  妮娜對著面紅耳赤大聲怒喝的娜爾姬重複說道。
  「雷頓或許強悍,不過對方可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耶!他不可能獲勝的。」
  娜爾姬當然沒親眼見識過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實力。不過這群人去過許多都市,又是身經百戰的高手集團,所以娜爾姬至少曉得他們不是學生武藝家可以應付的對手。
  「不要緊,相信雷馮。」
  雷馮曾經是古連丹的天劍繼承者……就算如此說明,娜爾姬也沒辦法理解吧。天劍繼承者的名號,在其他都市之間並不響亮。每座都市都有賜與強悍武藝家的名譽職位或稱號,就種類而言,天劍繼承者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相較之下,聲名遠播的薩林邦教導傭兵團,光是抬出名號就能嚇倒娜爾姬了。
  阻止娜爾姬,並且讓她看到結果,是妮娜唯一能做到的事。
  (不過……)
  妮娜不打算就這樣旁觀。
  雷馮現在的舉動就是在爭取時間。他巧妙地挑釁海亞,並且阻止了傭兵團在現場的行動。
  妮娜的工作,就是在這段時間內想出拯救迪恩的方法。
  (要怎麼做?)
  雖然傭兵團將注意力集中在雷馮與海亞的對決上,卻不表示制服迪恩的他們會因此放鬆對囚犯的警戒。迪恩被鎖煉五花大綁動彈不得,而且身上的鎖煉緊緊繃住,看起來沒有半點松弛的樣子。
  迪恩背後站在一頭雄糾糾的黃金色野獸。
  (那就是廢貴族嗎?)
  它是雷馮在廢都目擊的謎樣生物,以它為目標的海亞等人來到了這裡。妮娜不曉得捕捉廢貴族,並且將它帶回古連丹的行動有何意義……不過如果這夥人想要廢貴族的話,要帶走它也無所謂。
  不過,這是建立在迪恩不被利用的前提下。
  「菲麗。」
  「什麼事?」
  菲麗透過念威端子,在第一時間回應了妮娜的小聲呼喚。
  「妳能聯絡到學生會長嗎?」
  「可以吧。」
  跟海亞他們交易的人是卡利安。
  「幫我接過去。」
  妮娜做出要求後,念威端子立刻傳來了卡利安的聲音:
  「我知道狀況了。」
  「會長早就預料到會變成這樣嗎?」
  「因為他們非常抗拒提供廢貴族的資料,而且連要怎麼捕捉都不肯說。」
  (太隨便了!)
  聽到卡利安這番話的妮娜相當生氣,不過她並沒有發出聲音。傭兵們的注意力都被雷馮吸引過去了,所以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引起他們的注意。
  「不過,對方總算現出底牌了。」
  卡利安用開朗口氣接著說道:
  「廢貴族擁有在學園都市引起騷動,甚至不惜與學園聯盟為敵也要弄到手的價值。我已經明白這件事了,而且我們也沒辦法處理它。如果他們想要廢貴族的話,要把它帶走也無所謂。我是這麼想的,不過那可不表示我同意他們把迪恩一起帶走喔。」
  卡利安認同妮娜剛才的行動。
  「那麼,會長要怎麼做?」
  這正是該解決的問題。
  「問題出在迪恩身上。雖然將廢貴族從他的身體中抽離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不過這種事到底辦不辦得到呢。」
  「但是要這麼做的話,我們必須先了解廢貴族挑上迪恩的原因……」
  「我知道是為什麼。」
  菲麗以淡泊語氣插入了會話。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海亞自己說過這件事。」
  『這裡全是志氣高昂,卻沒有一點實力的半吊子武藝家。』
  抓住迪恩時,海亞說過這樣的話。
  「也許廢貴族是以思想作為尋找寄主的依據?既然它是暴走的都市精靈,中心思想一定跟守護都市之類的意志有關吧。」
  「之所以附身在迪恩身上,是因為他想守護這座都市的關係嗎……?」
  既然如此,為何會在這種局面下選擇迪恩呢?
  妮娜也有這種想法,卡利安也一樣。
  然而,它卻選擇了迪恩。
  「因為他處於極限狀態吧?被雷馮擊敗的那一刻起,迪恩心中那股自己非守護都市不可的使命感就全部跑出來了。雖然他以前就有這種使命感,但這種心態卻在那個瞬間變得最為強烈……」
  「唔……」
  有如反芻菲麗的想法般,卡利安發出了沉吟聲。
  「所屬都市遭到污染獸破壞的精靈嗎……它也有可能跟使命感受到挫折的迪恩產生了共鳴。」
  「可是這麼一來,就現狀而言,就不可能從迪恩身上抽離廢貴族了吧?」
  光就意志強度而言,妮娜不認為自己會輸。不過如果迪恩與廢貴族是借由敗北者的共同感聯繫在一起的話,妮娜就沒有趁虛而入的空間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讓他的心靈再次受到挫折了。」
  卡利安的話語冷酷的回響著。
  「因為有一顆執著於守護都市的心,廢貴族才有辦法寄宿在他的身上。既然如此,就讓他的這種使命感再次受到打擊吧。換句話說,就是讓他放棄自己認定的使命。」
  「可是要怎麼做……」
  「方法交給我負責,行吧?」
  新的聲音插入了會話。
  「夏尼德?」
  夏尼德與妲爾潔娜雖然已經來到旁邊,聲音卻是透過念威端子傳出。為了不刺激到傭兵團,他們小心翼翼的朝這邊接近。
  「你有辦法嗎?」
  「要試試看才知道。」
  面對妮娜的問句,夏尼德只聳了聳肩。夏尼德全身都布滿了傷痕,另一方面,妲爾潔娜的戰鬥服雖然被沙塵弄髒,身上卻看不到任何傷勢。就這種情況來判斷,兩人之間的戰鬥,應該是以妲爾潔娜的勝利作收吧。
  妲爾潔娜凝視著迪恩。
  被鎖煉緊縛的迪恩沒有暈死過去,卻也沒有做出任何抵抗。妲爾潔娜看著迪恩的側臉,讓妮娜感到相當憂心。
  迪恩有如鏡子般散髮出不可思議光芒的雙瞳,凝視著地面。
  妲爾潔娜凝望迪恩的側臉令她心痛。
  「你們辦得到嗎?」
  夏尼德要做的事是連根拔除迪恩的執著心。對一個為了使命而活的人而言,這種情況跟死沒什麼兩樣。
  對迪恩極為了解的兩人,辦得到這種事嗎?
  「只能硬著頭皮做吧。」
  夏尼德如此答道,他以苦笑掩飾的表情深處有著無底深淵般的氛圍。
  妮娜也望向妲爾潔娜。
  「我做得到。」
  妲爾潔娜簡短說完後,就沒再開過口了。

  *

  自從開始互相瞪視,雷馮與海亞就沒移動過了。
  兩人之間拉開了約十步左右的距離。對於借由活剄提升的運動能力而言,這種距離雖然可以瞬間縮短,但兩者都無法輕舉妄動。
  兩人都想一招決勝負。雷馮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海亞也是一副準備反抗的模樣。
  實際上,面對想將一切賭注在最初一擊的對手時,隨便衝過去試圖纏鬥的舉動相當危險,就算對手的武藝不如自己也一樣。對海亞來說,這也是他非正面接受不可的挑戰。
  兩人之間的空氣,有如凝結成固體般充滿了壓迫感。
  就拖延時間或是威壓背後傭兵團成員的意義來說,這種緊迫感對雷馮而言都很重要。武藝家之間常出現的高速混戰看起來雖然激烈,卻也帶會給旁人可趁之機。
  雷馮必須拖延時間讓妮娜等人打開拯救迪恩的活路。
  將現場情勢引導至此,雷馮的計畫成功了。
  (接下來……)
  就是要擊敗海亞。
  如果無法取勝的話,就會助長傭兵團的氣焰,迪恩也會被他們帶走。
  更重要的是雷馮心中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獲勝的自己。
  想打敗某人。
  為了成為天劍繼承者,雷馮比過無數次比賽,卻從來沒有這樣想過。他想贏的不是比賽,而是自己的對手。
  (我恨他嗎?)
  雷馮冷靜的凝視著心中情緒。就算用再好聽的話來形容,海亞的性格也稱不上善良。他的挑釁言語中,總是明顯夾帶著惡意。
  「……為什麼要把刀收起來?」
  海亞突然開了口。
  即使四周寂靜無聲,戰鬥仍然在進行著。海亞擺出了八相的架勢,雷馮則是劍尖下垂,並且借由細微的肌肉變化與剄流動向預測對手的攻擊,同時將身體調整至可以迎擊的姿勢。一旦雷馮擺出迎擊架勢,海亞又會採取其他的攻擊方式。兩人就這樣不斷重複著這些動作。
  在這種狀況下,海亞開口向自己提出了問題。
  可以靈活運用賽哈丁刀技的事實,也是雷馮看海亞不順眼的理由之一。
  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捨棄的招式,卻有人在一旁使用,這實在是太痛苦了。
  海亞也知道這種心態,所以才故意提起賽哈丁的名號挑釁雷馮。
  「刀技才是你的拿手本領,為什麼要捨棄它呢~?」
  「這是代價。」
  如此低語的雷馮想起當初得到天劍時,技術人員問自己要把它設定成什麼武器的回憶。那個時候,對方也對自己提出了「為什麼?」的疑問。比現在心智遠為幼稚的雷馮,只是沉默不語堅持自己的想法,但這一回他開口了:
  「做出背叛行為卻沒失去任何事物,這不是很奇怪嗎?」
  那時的雷馮有一種感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勾當,對貫徹武藝家高潔心志的養父而言是一種背叛。而且被人格高尚的養父扶養長大的雷馮,也認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行為相當骯髒。可是認為不想弄髒手的想法無濟於事的雷馮,還是決定涉入地下比賽。他到現在還是認為,骯不骯髒與正不正確的想法雖然類似,卻又完全不同。
  這就是雷馮與養父不同的地方。正因如此,雷馮才會覺得自己背叛了養父。
  「沒有這麼好的事吧。」
  「你是一個笨蛋!」
  海亞毫不留情地否決了雷馮的想法:
  「明明是靠戰鬥生存下去的人,卻不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武技,你到底想怎樣啊?瞧不起戰場的蠢蛋才會說出這種理論。」
  雷馮也能理解海亞的話。
  即使如此,他還是搖了頭:
  「我下定了決心,所以我要這麼做,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信念吧。」
  站在自己背後的迪恩,忽然浮現在雷馮的腦海中。迪恩雖然決心要守護都市,但力量不足的悔恨感卻讓他染指了違禁酒。
  這種行為符合海亞的理論。
  然而迪恩卻不讓妲爾潔娜使用違禁酒,如果讓她飲用違禁酒的話,第十小隊應該會變得更強才對。
  迪恩的做法相互矛盾。
  雖然矛盾,但迪恩還是這麼做了。這種做法應該自然融入了迪恩的信念之中。
  「這種想法,不曾為了他人戰鬥過的傢伙是無法體會的。」
  「……我常被這樣講呢。」
  海亞不再說話。
  雷馮也捨去雜念,將精神集中在長劍上。
  兩人在彼此之間的固狀空氣中,以想象中的劍招刀技互擊著。
  實際採取動作的那一瞬,就會決定勝負。
  情勢依然對雷馮略為不利。
  雷馮必須展現出自己只要想打敗海亞,隨時都能取勝的氣勢。如果不這樣的話,別說不能壓低傭兵團的氣焰,甚至會讓他們產生團長居然能跟天劍繼承者纏鬥至此的想法。
  雖然出了都市之外,但傭兵們幾乎全是古連丹出身的武藝家。所以他們當然曉得天劍繼承者是何種存在。
  雷馮獲勝是天經地義的結果。在這種氛圍下的苦勝,會營造出對海亞有利的局面。
  但實際上海亞並沒那麼好應付。
  根據雷馮先前用劍跟海亞交手的感覺,他是一個有可能成為天劍繼承者的強者。
  就算用刀跟他對打,在這種情況也是勝負難料。
  雷馮慎重的在腦袋裡設想各種攻勢,海亞也會在第一時間感受到自己的剄流變化。
  (不是很好出招呢。)
  就在雷馮這麼想的瞬間,機會來臨了。
  背後有人採取了大動作。移動的氣息有兩道,而且穿過雷馮身後朝迪恩的方向前進。
  雖然只有一瞬,海亞的眼睛還是望向那邊。
  有如要撕裂傭兵團察覺變故的騷動聲似般,雷馮衝向了前方。
  海亞幾乎也同時衝了出來。
  這一點時間差,還是能靠速度輓回。
  然而……
  彼此距離已縮短至可以感受到對方鼻息的兩人,各自揮出了劍與刀。
  海亞從上段將刀揮落。
  雷馮則是把長劍向上斜揮。
  以高速突進的兩人爆開點點火花後繼續前進,然後對調了原先的位置。
  雷馮慢慢放下了長劍,他的右半臉有著無數割傷,而且從那裡噴出了大量血花。
  滿臉鮮血的雷馮以駭人氣勢威壓著傭兵團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在背後的海亞也發出了呻吟聲。
  「可惡嗚……」
  雷馮的劍比海亞更快。為了閃避瞬間發出的斬閃,海亞改變刀路揮開了長劍。
  不過刀劍互觸的瞬間,刀身就立刻崩碎了。
  外力系衝剄變化——蝕壞。
  這是海亞初次與雷馮交手時使用的武器破壞技。雷馮臉上的傷是煉金鋼碎片所造成的。
  雷馮的長劍破壞了封鎖劍招的刀,接著擊中了海亞的身體。
  海亞倒地的聲音傳出。
  「嗚……」
  (插圖131)
  他還在呼吸。雷馮的長劍因為鎖上了安全裝置,所以呈現沒有劍刃的狀態,這把武器無法斬殺敵人。
  話雖如此,這一擊還是令他肋骨骨折,並且損傷了內臟。
  背對著口吐鮮血昏倒在地的海亞,雷馮依然以氣勢鎮壓著傭兵團。

   *

  一邊凝視著妲爾潔娜跑在前方的背影,夏尼德一邊奔馳著。
  只有一句話能夠傳至迪恩的心裡,現在的行動只是為了向他說出這句話。
  那傢伙的心志不夠堅定,夏尼德是這樣認為的。他之所以跟夏尼德他們加入第十小隊,都是為了要繼承她的志向。不能為了最喜歡的都市盡一份心力的她,流下了悔恨淚珠。為了繼承她的心意,迪恩加入了第十小隊。
  守護都市,並不是那傢伙自己的心願。他只是想實現心儀女孩的願望罷了。
  迪恩是從何時開始,真心渴望守護潔爾妮的呢?這個答案連夏尼德也不曉得。
  妲爾潔娜知道答案嗎?……不,不去了解迪恩真正心意的妲爾潔娜,不會曉得答案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夏尼德還待在隊裡的時候嗎?還是離開小隊之後?
  那傢伙非常認真又死腦筋。他一定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守護都市的事,並且借由這種行為將它變成了自己的願望。
  這種思念,甚至強烈的讓自己被廢貴族這種詭異存在附身。
  然而,自己還是非阻止那傢伙不可。
  迪恩前進的方向錯了,一定要把他拉回正途才行。
  持續奔馳的夏尼德感到一股寒意從背後襲來,於是他回過了頭:
  「潔娜!」
  夏尼德立刻大叫示警,然後朝旁邊縱身躍開。
  夏尼德剛才的位置被銳利的塊狀衝剄刺入,接著炸了開來。
  那是用剄流化出的疾箭。海亞命令繆琺在這裡待命,只要有人接近迪恩她就會射出剄箭攻擊,不過夏尼德並不曉得這件事。
  是敵人的狙擊!從哪裡射出來的?夏尼德快速環視四周。
  妲爾潔娜毫不在乎背後有空隙地奔馳著。夏尼德從劍帶抽出煉金鋼,並且將它復原,那是輕金煉金鋼的狙擊槍。
  跟以前一樣,所有阻撓妲爾潔娜突擊的敵人,都會被夏尼德與迪恩排除掉。
  夏尼德被攻擊了兩次,所以他可以大致判斷出對方的位置,菲麗也立刻傳來情報。以活剄強化的視力,將繆琺的身影映入了眼簾。
  繆琺已經準備要射出第三擊了。
  夏尼德與繆琺的視線沒有交錯。
  夏尼德的腳步被剛才的攻擊阻止了。
  既然如此,對方下一擊的目標將會是……
  「潔娜!」
  再次發出叫聲後,夏尼德扣下了扳機。
  繆琺也將手指從弦上移開,把箭射了出去。
  「嗚……」
  連確定射擊成果的時間都沒有,夏尼德發出呻吟站了起來。
  如果是以前的話,妲爾潔娜有迪恩與夏尼德兩人守護著。夏尼德不行的話就由迪恩來守護,迪恩不行的話就由夏尼德來守護妲爾潔娜。
  不過現在妲爾潔娜的背後,只有夏尼德一人而已。
  「……有了!」
  時間來不及了!夏尼德一邊想,一邊躍入敵人與妲爾潔娜的中間試圖擋住射擊路線。
  守護那道背影就是夏尼德當時的喜悅。他與迪恩兩人,都覺得妲爾潔娜不斷奔馳的前方有著某種事物存在。那是某種特別的事物,而不是旗子這種枯躁無聊的東西。夏尼德將戀情重迭在那種存在之上,迪恩則是把達成誓言的心願迭了上去。
  正因如此,所以兩人都很重視妲爾潔娜。
  夏尼德無法嘲笑雖然發現迪恩的非法行為,卻什麼也做不到的妲爾潔娜。
  如果她找到證據的話,會怎麼做呢?……明明早就離開了第十小隊,卻還是每晚擔心這種事,甚至還只做做樣子跟蹤,假裝自己在調查的妲爾潔娜,這樣的夏尼德才是可笑至極。
  不過正因為如此……與染指違禁酒,卻不讓妲爾潔娜接近罪惡的迪恩一樣,夏尼德也認為自己的責任就是避免妲爾潔娜被這事件傷害得太深。
  「一定要趕上啊!」
  以要快不快的速度奔跑著的夏尼德大叫道。
  夏尼德眼前掠過一條黑影。
  「妮娜!」
  妮娜搶先夏尼德一步,站在妲爾潔娜背後擋住了箭的軌道。以衝剄凝縮的箭矢被妮娜的胸口吸了進去。
  爆炸覆蓋了妮娜的全身。
  夏尼德屏住呼吸……不過立刻又吐了出來。
  這是內力系活剄變化——金剛剄。
  眼前是妮娜拍去身上爆塵屹立不搖的身影。
  (說得也對。)
  聽見菲麗傳來繆琺被擊倒的情報後,夏尼德身子一軟,在原地跌坐了下來。
  他全身軟癱地看著妲爾潔娜的背影。
  夏尼德的工作已經告終。
  (我已經有新同伴了。)
  第十七小隊……這就是夏尼德現在棲身的場所。
  不論要付出多少努力,它都是夏尼德選擇的新天地。
  (絕不能像以前那樣。)

  來到迪恩面前的妲爾潔娜,完全被他身後那頭黃金色的雄山羊給震攝住了。
  頂著彎曲的巨角,覆蓋著長長被毛悠然而立的姿態,散髮出一股令全身麻痺的威嚴感。
  它身上有種不由他人分說的壓迫感。如果是平常的妲爾潔娜,一定會不由自主的跪下來吧。
  不過,它居然對迪恩做出了這種事。
  這麼一想後,妲爾潔娜回瞪雄山羊一眼,接著在被鎖煉緊縛的迪恩面前彎下膝蓋。
  「迪恩。」
  她發出了呼喚聲。迪恩的眼瞳有如毫無意志的鏡子般散髮著茫然光輝,這種情況讓妲爾潔娜倒抽了一口涼氣。
  而且周圍還有強烈到令人難以呼吸的剄流,這似乎是迪恩的剄流。感覺雖然熟悉,卻也混雜著其他能量,這是違禁酒的效果嗎?不,如果是這樣的話,妲爾潔娜應該會更早發現這件事才對。
  「迪恩!」
  她又叫了一次。迪恩微微動著沒受到束縛的脖子,抬頭仰望妲爾潔娜,那對眼眸中依然沒有任何情感存在。
  不過,迪恩對聲音有了反應。
  他可以聽見別人說的話。
  「迪恩……」
  既然如此,這句話一定要傳到他的心中。為了拯救迪恩,為了終結一切。
  「迪恩……我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迪恩沒有對妲爾潔娜的話做出更大的反應,只是用那對單調的雙瞳映照著妲爾潔娜的身影而已。
  「我們沒必要繼續戰鬥下去了。這裡有比我們更強的傢伙存在,也有跟我們思想相同的人存在。即使將一切交到他們手中,我們也不算違背了誓約。」
  妲爾潔娜突然想起了過往的回憶。三人初次相會時的情形,熬夜進行小組研究的事,加入第十小隊的事情,還有在對抗賽中初試啼聲就獲得勝利的事。
  那些時光多麼美好啊。
  曾以為這種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迪恩,辛苦了,你做的夠多了。」
  涌上喉頭的熱氣令朱脣顫抖,淚珠也無法遏止的從眼眶中流出。
  「迪恩……」
  她再次呼喚:
  「我真的很愛你。」
  三人一起為了這座都市戰鬥吧。
  當時的誓言封印了妲爾潔娜的心情。她曉得只要迪恩的心放在已經畢業的學姊身上,三人之間的誓言就會被這份情感破壞。夏尼德的離去令這句誓言開始崩壞,為了守護漸漸崩毀的誓言,妲爾潔娜更強硬的將這份感情壓抑在自己的心底。
  現在,她解放了這份情感。
  「我愛過你。然後,再見了。」
  她以發抖的雙脣編織著話語。
  一道淚水從迪恩的眼眶中流出。

  黃金色的雄山羊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終章


  謁見女王后的隔周假日,莉琳跟著戴爾克來到了墓地。
  亞爾莫尼斯將戴爾克的師兄的遺物交給了他,供奉遺物的墓地也已經蓋好了。
  留河.凱鳩。莉琳毫無感觸的念著刻在墓碑上的名字,她不認識這個人。然而這件事在莉琳心中之所以沒激起半點漣漪,並不是因為她不認識對方,而是因為她想起這名人物的一生,以及亞爾莫尼斯女王說過的話,才下定決心不要產生任何動搖。
  承賽哈丁刀技的人,似乎都擁有離開都市出外接受歷練的命運。
  亞爾莫尼斯如是說。從戴爾克身上學習到武技的雷馮也是這麼說的。
  她想否定這一句話。
  可是戴爾克那個在異鄉戰死的師兄之墓,就在自己的眼前。
  或許真的跟他們說的一樣吧?快要這麼想的莉琳,再也無法承受了。
  莉琳靜靜在一旁等待戴爾克漫長的默禱結束。默禱完後,莉琳便跟著養父離開了墓地。
  「莉琳。」
  莉琳沉默的走在前來墓地的道路上。戴爾克是個寡言的人,因此莉琳還以為兩人會像這樣靜靜地走回戴克爾的臨時居所。
  養父開口說話的事讓她有點訝異。
  戴爾克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莉琳。
  他的手中有一個用布巾裹起的木箱,來到墓地之前他就一直拿著那個木箱。莉琳認為裡面應該是那個叫做流河的人所留下的物品,但事實並非如此。
  戴爾克將那東西遞給了莉琳:
  「可以替我把它交給雷馮嗎?」
  「咦?」
  被交到手中的木箱有著熟悉的重量感。沒錯,剛好跟煉金鋼一樣重。莉琳不是武藝家所以她沒有自己的煉金鋼,不過養父與雷馮都是武藝家,因此有過無數次接觸煉金鋼的機會。
  「這是準備好要交給雷馮的東西,它是學習過所有賽哈丁刀技的證明。」
  凝視遠方的戴爾克如此低語:
  「我一下子就沒有東西可以教雷馮了。我當時就應該把這個證明交給他的,可是我想等他長大一點再說,可惜之後就沒機會了。」
  戴爾克自嘲似地笑著。
  在那瞬間,莉琳以為養父指的是雷馮被女王從古連丹驅逐的事情。
  但是她立刻就明白自己搞錯了。雷馮成為天劍繼承者時,戴爾克就應該把這個證明交給雷馮,然而他並沒有這樣做。
  (因為雷馮選擇了劍。)
  即使慢了一步,莉琳仍然靠自己發現了這個事實。雖然她沒有習武,但畢竟是從小看著大家練武長大的。
  「那傢伙自己拒絕了繼承賽哈丁武門,我還以為他當上天劍繼承者後變得傲慢了……但我錯了。那小子是因為覺得自己背叛我,為了贖罪才不繼承的。」
  地下比賽與之後的結局……前一陣子莉琳才剛遭遇過的事件,就跟雷馮過去認識的人有關,所以當時的心情立刻涌上了她的心頭。
  「那傢伙太死腦筋了,他一定到現在還不使用我傳授的武技吧。那小子需要原諒,不是來自他人的諒解,而是要自己原諒自己。」
  「爸爸……」
  「妳有跟雷馮通信吧,那妳應該曉得雷馮住在哪裡才對。把這東西交給他吧,要用寄的也行,想親自交給他也沒關係喔。」
  「……咦?」
  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跟雷馮見面了。
  雖然僅有一瞬間,這件事還是讓莉琳很高興。
  但是她立刻搖了頭:
  「我做不到啦,因為我還要上課啊。」
  從古連丹去到潔爾妮,再從潔爾妮回到古連丹至少也要半年,在這段期間內自己非向學校請假不可。如果都市位置不配合的話,就算時間延長到一、兩年也不足為奇。離開都市去外面的世界,就是這麼一回事。
  學校沒辦法請假那麼久。
  而且,出外旅行也需要費用。
  「我不能把雷馮留下來的錢用在這種事情上。」
  戴爾克把手放在說出這番話的莉琳頭上。
  「……爸爸?」
  「妳跟雷馮的缺點都跟我很像呢,你們兩個都太認真了。因為太過認真而扼殺了自己的個性,不是什麼好事喔。」
  「可是……」
  「其實我也想跟流河一起出外冒險呢。」
  戴爾克的話讓莉琳閉上了口。
  「不過我過於認真的性格,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事。我們的師父當時因為跟污染獸戰鬥負傷,已經來日不多了。賽哈丁武門需要繼承人,有能力繼承的人,只有我跟流河兩人而已。對成熟的武藝家而言,捨棄故鄉出外冒險的心願非常任性。流河有辦法徹底做到這種任性,但我就不行了。」
  戴爾克認為壓抑自己的心情是正確的決定。
  就這個部分來說,戴爾克跟雷馮還有莉琳都很相像。
  「我不認為自己當時的選擇錯誤。身為武門之主能培育出雷馮這種人才是無上的光榮,不過即使如此……」
  戴爾克有如猶豫似地停止說話,然後摸了摸莉琳的頭。
  「不過我還是無法停止設想,假使當初捨棄責任感與認真性格,聽從心裡那個出外冒險的慾望,現在的自己會變成怎麼樣呢……我不想讓妳也留下這種遺憾。」
  「父親……」
  「如果妳擔心學校的事或是旅費的話,那些都是多餘的事。妳想去的話,就去找他吧。像這樣徒耗心力等待雷馮,我不認為對妳來說是一件好事。要捨棄這份感情或是要再次確認心意,妳好好決定吧。」
  戴爾克說完後用手輕撫交給莉琳的木箱表面,然後就這樣邁開步伐離開了。他沒有叫莉琳跟上來,是因為要給她獨處思考的時間吧。
  「雷馮……」
  或許能跟他見面也不一定。
  可是……
  離開這座城市去找雷馮,真的是現在的莉琳想做的事嗎……
  呆立原地的莉琳找不到任何答案,只能對木箱的重量感到迷惘。

   *

  沙塵落地之後,傭兵團的身影也從野戰場上消失了。
  黃金色的雄山羊……廢貴族消失了,他們也沒有繼續留下來的理由。背著暈過去的海亞,傭兵團也在第一時間離開了現場。
  妮娜等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傭兵團離開。妮娜沒有阻止那些人的理由,不過她還是很介意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現在想這種事也沒用……)
  與薩林邦教導傭兵團之間的對立……因為廢貴族在偶然情況下迷路闖進了都市,才會造成這種關係的產生。連收拾麻煩的工作都要寄託在偶然之神身上固然不妥,卻也不是可以立刻解決的問題。
  (怎麼覺得問題愈積愈多呢。)
  妮娜無力的想著。
  即使如此,她還是相信事情會一步一步解決,也只能如此深信。妮娜只能祈禱,自己相信能夠拯救潔爾妮的道路,不是像迪恩那樣會自我毀滅的道路。
  她不得不如此祈禱。
  塵埃落定後,野戰場的狀況清楚出現在觀眾的面前。
  縛束住迪恩的鎖煉已經消失,他只是單純的倒在地面上。這種光景也全部呈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第十七小隊贏了比賽,任何人都能清楚明白這個結果。
  宣告比賽結束的鈴聲響起,擔任播報員的女學生大叫的聲音傳入耳畔。觀眾的歡呼聲中,似乎寄宿著無法看到比賽過程的不滿情緒。
  「雷馮!」
  散落著歡呼聲的野戰場竄過了這道聲音。
  仔細一看,有一個無視歡呼聲的嬌小身影,跑向正在把煉金鋼插回劍帶上的雷馮。
  那是菲麗讓銀發隨風搖曳的身影。
  菲麗的側臉讓妮娜吃了一驚。菲麗面無表情的臉龐,似乎微微崩碎了。
  「你不要緊吧?」
  跑到半張臉被鮮血弄髒的雷馮身邊後,菲麗立刻打開拿在手裡的急救箱試圖替他止血。
  「我不要緊啦!」
  雷馮慌張的躲開菲麗的手,但她卻強硬的用沾有消毒液的脫脂布擦拭他臉上的傷口。
  只能任憑她擺布的雷馮,與強硬的菲麗構成了一幅圖畫。
  (真是的……)
  被這幅光景嚇了一跳的妮娜搔了搔因為夾雜沙粒而變硬的頭髮,然後仰頭望著天空。
  (問題愈積愈多了呢。)
  內外都一樣。
  還有妮娜的心也是相同。
  妮娜緊緊握拳,刻意無視胸口掠過痛楚的場所。
  (插圖141)


  後記


  食玩「GUNDAM ADAPT」……在我收到密達斯前,就從便利商店消失了。我是雨木シュウスケ。我……我可沒有哭喔!
  這本是第四集,我總算達成一年出四本小說的目標了。明年就是五本了吧?這麼一來,後年就是六本……以這種速度每年增加一本……不行,我一定會掛掉的!我雖然想挑戰看看隔月刊出版,不過月刊的話,我一定會崩潰的。即使是現在,我買回家的電玩遊戲就已經來不及玩了。
  說到電玩嘛,PS3要出來了耶!大家會去買嗎?可是那個價格真讓人困擾。就我個人認為,超越玩具範圍達到家電領域的高價是怎樣啊亡?我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會等到價格平易近人的廉價版出來後再去買吧。
  說到價格嘛,任天堂時代的光榮版遊戲還真貴呢亡那個時候啊,我真的買不下手呢。是從超任時代開始的吧?光榮版遊戲的定價才跟其他遊戲差不多……
  說到光榮版遊戲就是「信長的野望」與「三國志」這兩大系列了。現在的話,還多加了一個「無雙系列」。就歷史讀物來說,我比較喜歡戰國時代,不過遊戲我比較喜歡「三國志」。「三國志」八代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作品,因為它可以製造出一大堆的自創武將。「三國志」十代雖然也強化了這一方面的系統,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像「太合立志傳」五代一樣可以弄出一大票自創武將,那就更有趣了。
  至於我到底想說什麼嘛,那就是我很喜歡光榮的遊戲。

  如果有好玩的活動,或是在私生活中發生什麼事可以寫在後記裡的話就好了。不過很可惜的我沒事情可寫,真令人困擾啊。

  「關於廣播劇」
  《鋼殼都市雷吉歐斯》要改成廣播劇囉!這個故事終於有聲音了,我實在是太感激了。這是一個將這一年急速發展的故事,濃縮起來的驚人企劃。「對不起,其實這是整人企劃啦……」如果有人跟我說這種話,那我真的要哭了喔!
  播放廣播劇的電台節目頻道如下:
  AM1314
  OBS大阪電台每周日晚上十一點~十一點三十分

  「富士見teenage fan club」
  自十一月以後開始播放。
  (編輯部按:詳細播放時段,請讀者參照富士見書房的官網或雜誌等媒體。)
  或許有些地區收聽不到這個節目,碰到這種情形,各位可以連結下列網址
  http://www.fujimishobo.co.jp/radio/
  節目播出數日後就會依照順序PO上網頁,這一邊也請各位多多指教囉。

  「值得注意的地方」
  這一集裡面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光頭跟復古式卷髮。
  特別是復古式卷髮。不愧是深游老師,畫出的圖跟我的想法一模一樣啊,Good job!
  而且這女孩給人的感覺,比我想象的更特別呢,HAHAHAHAHA!!(美式風格)

  「關於Dragon Magazine」
  《鋼殼都市雷吉歐斯》的短篇正在Dragon Magazine上連載。已經發行的第二話裡,有部分情節跟這一集有關,第三話也會對第五集的小說劇情產生某些影響。
  反正看了也不會吃虧,請各位讀者買來讀一讀吧!不,我不是在開玩笑,請各位買來看吧。雖然那些故事跟主線關連不大,就算不看也無所謂,不過讀過之後更能增加閱讀本篇時的樂趣喔。
  一定是這樣沒錯……應該是啦……
  還有在寫這段話的現在,第一話才剛出而已,所以我還不知道讀者有什麼評價。如果獲得好評的話,第四話以後還會繼續出下去也說不定。Dragon Magazine編輯部以及各位讀者,在做問卷調查時請手下留情囉。

  「關於下集的故事」
  下本書就是第五集了,目前預定於一月發行。雖然想把今年的工作告一個段落,可是一月要出書的話,今年就得把稿子寫好才行。如果不把工作完成的話,我就沒辦法過年了。話又說回來,就算完成工作,我也不曉得自己能不能熬到過完年就是了……

  預告
  接下來只剩下跟第一小隊的比賽了,這場比賽可說是最大的難關。為了獲勝,氣勢高昂的第十七小隊重新舉行之前取消的集宿計畫,然而他們卻落入了意外的困境之中。
  雷馮獨自立於荒野,再次回首確認第十七小隊的定位。
  然後,莉琳的選擇將會是——

  下一集,《鋼殼都市雷吉歐斯5emotional howl》!

  敬請期待。
  最後,為各位讀者與相關工作人員致上不變的謝意。

                        雨木シュウスケ

  (注:本書出版日為2006年10月,後記所提訊息皆為當時狀況。)



資料來源:http://www.lightnovel.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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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しい 【やさしい】 【yasasii】 (1)〔上品で美しい〕優美,柔和,優雅.優しい声/柔和的話音.優しい顔をした仏像/表情優美的佛像.“优雅”は主に人柄を形容する.(2)〔しとやかな〕和藹,和氣,和善,溫和,溫顺,溫柔..........<more>